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快穿)我亲爱的你 作者:东九 文案: 唯有钻石可以割断钻石,唯有你可以割痛我心。我亲爱的你,唯有你,也只有你,能惹我心悸,能让我此生——念念不忘。 准确的说就是一个逗比重症患者在男神告白的第二天就要不停穿越的故事。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快穿 甜文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德音,温洵美 ┃ 配角: ┃ 其它:   ☆、楔子   我叫德音,嗯,取自《郑风有女同车》:“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寓意‘美好的品德’。听我阿爹说,这个名字是我阿母怀我的时候所取。我当时听了以后,就深深敬佩起我阿母来,因为她竟然能在还怀着我的时候就英明神武未卜先知的知道了我的性别并给我取了个女名儿……咳咳咳,呼,不加标点一口气读下来,这样真的很伤感~   好了,言归正传。   我生自大燕公卿之家,我的爷爷是先皇亲封的长乐侯,意在一生安乐无忧。我的父亲,嗯,套用现代的话,就是陪皇帝一起喝过酒,一起打过架,一起……嫖过娼的好兄弟,父亲是家中嫡母所出幼子,故而并未能袭得爷爷的爵位,所幸阿爹并不是喜欢与手足一争高下之徒,所以他早早的就出府从军。有一年北狄来犯,阿爹主动请缨,前往北方边境。半年后,阿爹大胜而归,和他一同归来的,还有我的阿母,孤容。   具体姓什么不可考。阿母身份神秘,阿爹把她带回来以后,就上奏他的好兄弟,说是他不要什么赏赐,只要陛下能赐婚我阿爹和我阿母。作为我阿爹的好兄弟,皇帝还是很有良心的,他即刻下了两道旨。一道是封我阿爹为武安侯,赞他勇武有谋;另一道则是封我阿母为从安郡主,我父亲的爵号里就有一个‘安’字,皇帝此举,也算是有心了。   皇上亲赐的婚约,纵是祖母有什么不快,也只能憋在心里。况我阿爹的大兄已娶了宁国公家的嫡长女,阿爹的几位姐姐也嫁得极好,家中已不需要阿爹用姻亲稳固地位。故而阿爹娶阿母并没有受到太大的阻力。   阿爹娶了我阿母的第二年,我阿母诞下我的哥哥燕绥,绥乃安宁之意,我阿母取这个名字,也是希望我哥哥一生安宁,可我哥哥季燕绥委实不是个安分的主,这个暂且不提,我阿母生下我哥哥八年后,又生下了我,阿母好像早知道我是女孩,所以给我取名德音。   我阿母和阿爹成婚后数年恩爱、琴瑟和鸣,端的是羡煞旁人。   我阿母其实很是美貌,她当时跟着阿爹回来的时候,刚一踏进长乐侯府,就让全府上下惊得沉默了一盏茶功夫,后来去宫中谢恩,她想打扮的朴素些,以避其锋芒,然而她踏进皇后的凤藻宫,所有人的视线就都集中到她身上,即使是素衣木钗,也难掩她的美貌。皇帝作为阿爹的好基友,自然表达了一番‘羡慕嫉妒恨’。这让我阿爹很是开怀了几分。因为从小到大,他俩打架,我阿爹就从来没赢过——“皇上可千万别这么说,论其艳福来,臣又怎么能及得上皇上呢!”我阿爹如是说。   而我,只能肖得阿母七分,并不及阿母那般光艳动人,而我阿爹阿母却很满意,他们认为我这样的长相,漂亮的不锋不利,不会惹来非议。其实我也很满意,似阿母那般美的,已经是世上难寻,我就不必再与其争锋了。而我也从阿母的言行中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阿母似乎也不大喜欢她这样的容貌,她觉得女人太美了也非是好事,其实我也不很懂她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很清楚,她这样的话,被别的女人听到了,她一定会朝阿母扔鸡蛋的~~~   就这样我无忧无虑的活到十四岁。没错,十四岁之前我活的像个公主,原谅我这样大逆不道的说法,但我觉得,我的生活已很能让人羡慕了。一切的改变都始于十四岁那年的生辰,我遇到了我此生都不会忘记的人。   哥哥燕绥是燕都有名的风流子,平日里如何胡闹我都不管他,偶尔,咳咳,还会助纣为虐,但是!!那天那么重要的日子,他竟也不见踪影!!是亲生的吗!!还能不能好了!!!!于是我‘特地’出府,前去找他。   我是在哥哥的别院里找到他的,我出生在桃花盛开的季节,我哥哥的别院里亦种了一棵桃树。哥哥抱着个酒坛子坐在树上,两条长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荡着,而树下,坐着一个玄衣男子,墨发如鸦,我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侧脸,看到他也抱着酒坛子屈膝靠坐在桃树下,于是我悄悄走过去,这回我终于看到他的正脸,他微微仰着面,天狼星似的的眼微微眯着,哥哥在树上摇了摇枝干,桃花瓣落下来,落在他的衣服上,落在他的脸上、眉上、唇上。哥哥对我的到来一点也不奇怪,他看我一眼,转头喝酒。   我也不大想理他,我更对这个男人感兴趣。   我慢慢移过去,轻悄悄的蹲在他身边,捧着脸看他。想了想,我还是伸手过去碰了碰他的脸,没反应,我撇撇嘴,睁大眼睛凑过去看他的脸,然后……数他的睫毛。他的睫毛可真长,而且很翘!那时候的我又小又蠢,完全没意识到这样可能会吵醒他,等他醒来的时候,我还在数睫毛。他看到我,明显愣了愣,他说:“小妹妹,你在数睫毛吗?”   我大惊,这他都知道!我看到他瞳孔里映出我惊讶的表情,我那时尚幼,却极爱扮个小大人,于是不高兴的扁扁嘴,严肃道:“没错,问题是,你的睫毛竟然比我的还多。”噢,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他愣了半晌,突然展颜笑出了声,呆在上面的哥哥一直观察着我们,听到我这句话,也放声笑起来,声音大的震下了许多花瓣,落了我满头。   我那时候很蠢,不明白他们笑什么,于是跟着他们一起笑。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皇帝伯伯的第四个儿子,齐王温洵美。   “人如其名,”说这话的时候,哥哥正坐在我房间的窗框上,一身红衣猎猎,手中万年不变捧着个酒坛子,他曲起一条腿,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醉了:“妹妹,你说是我美……”他打了个酒嗝,狭长的、妩媚的眼眸朝我望过来,“还是他美……呃。”   我捏着鼻子离他远远的,只是仍看着手中的书,连眼睛都没抬,下意识回道:“论起美貌,他是万万不及你,但若是比起男人味儿……你就比不上他千分之一。”自从在阿母那知道‘男人味儿’这个词以后,我才发现我哥哥到底缺了什么,于是我每天这样打击他,而且乐此不疲。果然这招见效,他平生最恨,就是有人把他认作个女子。   说他美貌他能忍,说他娘炮就万万不可,这关乎男人的尊严,哪怕是阿母拿他打趣,他也要生上十天半个月的气。   话说一个男人这么在意容貌,你们觉得他能不娘炮么?   “要不是你是我妹妹……”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几乎低不可闻。我看到他的身影摇摇欲坠,手中的坛子掉在地上,一声脆响。我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走过去,他的声音那么低,可我仍然听到了——“我才不会这么有耐心……”我把他扶稳,阳光那样璀璨,一如我这十四年的生活,我看到哥哥精致的、妖媚的五官轻轻皱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孩童般。   “因为你是我哥哥,”我小声道:“因为你是我最爱最爱的哥哥啊。”   十四岁的豆蔻年华,我遇到了我哥哥的至交挚友,温洵美。我总爱跟在哥哥身后,哥哥除了抱怨几句,还是很愿意带着我。就这样,我和温洵美也渐渐熟悉起来。大概由于哥哥的原因,他待我极好。所谓哥哥不嫌多。久而久之,我也把他当成我的哥哥,但我心里虽然认定他是我哥哥,嘴上却这样叫他——“令仪。”   温洵美,字令仪。   对于这点,哥哥总是得意万分,因为他认为我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矫情,因为其他女孩子都这样叫他:“令仪哥哥。”   我当然不会这么叫他。第一点当然是我觉得这样叫太恶心,至于第二点,当然是不能说的原因,我当时年幼,隐隐知道那是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所以心里想的映射到嘴上,自然是去掉了‘哥哥’二字。   春去秋来,我度过了十五岁及笄,十六岁封德清县主,到十七岁生辰,我和令仪就已经认识整整三年了。   十七岁生辰那日,阿母单独见了我,素来美艳的脸庞含着一丝忧虑和欲言又止,我捧着脸坐在一旁,等着阿母跟我说什么。   其实心里隐隐有些期待,我知道是什么——等到夜里,令仪就会突然出现,把我带走,然后给我放烟火。以往每年都是这样,今年自然不会例外。   “阿音,”阿母的手温柔的抚摸我的脸颊,我不明所以,就看到阿母把她手腕上的银镯褪下来套上我的手腕,她轻轻道:“你已经十七岁了。”奇怪的语气,莫非是暗示我可以嫁人了?   我眨眨眼,表示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阿母倒没多话,她安抚性的摸摸我的脑袋,搂了搂我,还亲了亲我,这才离开我的房间。太奇怪了,我跟着她跑出去,却在回廊的尽头看到阿爹把阿母抱在怀里,刚毅的脸庞也有几丝柔情,我心中一动,便没想着去打扰。   后来每每想起,我都后悔万分。因为如果我上去问清楚,或许之后就不会那么措手不及。   阿母走后,令仪很快出现,他似乎极爱着玄色,便是今日我的生辰,他也穿一身黑,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加之他武功绝佳,一般人也发现不了他。他猛地推开我房间的窗子,直接跳了进来。彼时,我正坐在榻上,翻看从阿母箱子里偷拿来的话本,听到声响,才抬起头,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靠在窗边,他手里还捧着个木箱子,质地古朴。   我放下书,他朝我走了过来。许是月色撩人,许是灯火明媚,我看到他,竟觉得有一瞬间的恍惚。棱角分明的轮廓,同样线条分明的狭长的眼眸,目光朝你移过来,总会忍不住心动。尽管似他这般形貌的男子,理应是个冰山面瘫的形容,再不济也该有个深邃的眼神什么的,但是他不同。即使长于宫廷,他却有一双再澄澈不过的眼睛,还有洒脱诚挚的个性,与他相处三年,我知他极其渴望自由,他告诉我,他希望有一天能有一壶酒,一匹马,然后仗剑天涯。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带着三分渴望三分笑意,俊美的脸庞上尽是感慨,我失笑片刻,直视他黝黑的眼眸,笑道:“令仪走时可要带上我?”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噢,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骨节分明的手掠过我的脸颊,他微微笑了,当真洒脱不羁,温柔入骨:“什么时候都可以。”   我回想的功夫,他已经捧着箱子坐到我床边,他把箱子放到我腿上,朝我挑眉:“打开看看。”其实我真想告诉他,他应该冷着脸才符合他的相貌,每次这样笑……真像某种犬类。嫌弃归嫌弃,但我还是打开了,原以为会是珠宝玉石之类,但没想到竟是一件衣服。其实送衣服也很正常,但没什么事玄色的!令仪你喜欢玄色,不代表所有人都喜欢啊!!!!掀桌!但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我咬牙切齿的受了。   他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笑眯眯的摸摸我的头,目光一转移,笑意收敛了些,他指着我腿上的话本,语气不稳:“这是什么?”   我一愣,把书合上,不解道:“怎么了?”   “《邪魅总裁的甜心女佣》……”他‘呵呵’了两声,脸都绿了:“遇到老乡了,还是个脑残……”   乱说一气,我皱眉,语气疑惑:“这话本还不错,从我阿母那偷来的,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脸色好转了些,他笑一笑:“是从安郡主……”他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后抽走了我手里的书扔到了一旁,“以后别看这种……”他斟酌了一下,调整好措辞:“话本了。”   虽不大明白,但看他眼神中的不容置疑,还是乖乖‘哦’了声。他又伸手揉了揉我的头,揽着我的腰点足飞出了窗外。   那晚,他果真再次带我去看了烟火,每次生辰都没什么新意,但他的心意却十分真挚,譬如去年送我的玉镯,就是他亲自做的,他还在玉镯上刻了字,歪七八扭的字,我甚至都看不懂,问他,他竟然学会了笑而不语这个技能!   真伤感。   不管怎么样,我都很开心,夜晚他送我回家的时候,忽然抱住我,我愣在他怀里,许久,我听到他叹了口气,然后有什么印在我的头顶,尽管发着愣,但是随之而来的蔓延全身的羞恼,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我的脸一定红透了,我推开他,甚至都不敢看他的脸,他也许久未动,但是如珠玉落盘般的淳淳音色却缓缓响起:“阿音,我心悦你。”极郑重的说法,仿佛我是他珍而重之的人,呃……去掉‘仿佛’。   我听到这句话,心头涌上了莫大的欢喜。   我想,我大概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叫他哥哥了。   因为我,也倾慕着他,如果我叫了他哥哥,那么我,就只能做他的妹妹。而直到今日,我才发现,我对令仪,是对哥哥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虽然仍然羞怯,但阿母一直告诉我,若有所爱之人,那什么都要说出来,否则误会越积越深,是一件很虐的事。我深以为然。   我低头看着脚尖,低低‘嗯’了一声,小声道:“我也是。”然后飞也似地跑进屋,‘砰’一声关上门,想了想,还是偷偷打开了条缝,见他仍站在原地,目光如影随形朝我望过来,温柔且缱绻我一惊,猛地关门,身子却靠在门上,手捂在胸口,缓缓舒了口气。   那一晚,他站在门外,我站在门内,很久很久,我都没有入睡。我丝毫不怀疑令仪对我的感情,说不上为什么,我只觉得我理应相信他。   我和令仪互表心迹后,本以为我这一生会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然而……没错,我甚至怀疑老天让我快活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个‘然而’。   简直不能更虐心!   第二天起床时,身子就有些无力,我还以为是昨晚没睡好,而至于早膳时,脸色更是苍白。哥哥怪叫着揽着我的肩膀,阿母和阿爹担忧的目光绕在我的身上,我笑笑,没想到刚拿起玉箸,却眼前一黑,立时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哥哥难得没有穿红衣,他只着了一身月白常服,牵着我的手趴在我的床头,阿母和阿爹并没在房间里,我手指微动,哥哥立刻惊醒,他惊喜的表情落在我眼帘,我也跟着他微笑,然而下一刻,笑容就那么凝滞在我脸上。哥哥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嗡!’有什么在我脑中炸响,我只觉得脸上的血色都尽数退去,哥哥见我许久不答话,也察觉出我的异样,于是伸手在我耳边打了个响指,仍然什么声响都没有。哥哥的身躯颤抖着,他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我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能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可却听不到任何跳动的声响。   一时间,我有些难过的沉默了。半晌,哥哥松开了我,原来是阿爹过了来。或许是哥哥跟阿爹说了我的事,阿爹难得露出悲怆的神情,但或许又不想让我伤心,他勉强朝我露出一丝笑,然后亲了亲我的额头,我垂垂眼:“阿母呢?”   阿爹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里写道:“她,马,上,来。”   我点点头,收回了手。其实没什么可难过的,我只是聋了,只要我还能活着,也没什么打紧,于是我安慰哥哥和阿爹:“其实没什么要紧,我还可以学唇语,这样哥哥以后再也不能说我坏话了!”   阿爹笑着摸了摸我的脑袋,似乎叹息般轻轻舒了口气,哥哥勉强一笑,眼中伤感愈重。   到了晚上,阿母才过来,她把阿爹和哥哥都赶了出去,这个房间,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阿母一向温柔,此时更甚。她把手放在我的脸颊上,我学着小猫蹭了蹭她的掌心,扁嘴问道:“阿母哪去了,怎么现在才过来?”   阿母红着眼眶,手指移到我的眉骨,我睁着眼睛看她,她微微笑起来,眼泪却接二连三的落下,我有些手忙脚乱,拿袖子去给她拭泪,然而擦着擦着,我也忍不住哭起来,我虽听不到我的声音,但我能感觉到我一定在嚎啕大哭,我扑进阿母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母抱着我,温柔的帮我顺气。   过了好一会,她才扳着我的肩,温柔的目光似月光般笼罩了我,然后她伸手在我耳边似虚似幻的一抹,似乎是空气流动的声音,我甚至能听到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叫个不停!我能听到了?喜大过于惊,我看向阿母,阿母的脸色出奇的苍白。   “阿音,时间不够了,”阿母看着我的眼,表情严肃:“我长话短说,我早知道你会如此,今天你丧失听力只是开始,你的身体已经开始衰竭,往后每日你就会有一样器官失去功能……你不要惊讶,这些虽然可怕,但并不是没有办法补救,虽然代价很大,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我一愣,心中的震撼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阿母是说,你早知我会这样?”那阿母为什么不早说呢?   阿母很显然不想多说这个,她轻轻叹了口气,同样亲亲我的额头,柔声道:“那些我以后自会告诉你,如果我早早告诉了你,也是徒劳,反而终日惶惶,更是不好。其实你经历的这些,阿母也经历过,只是阿母后来挺过来了,”她顿一顿,眼中有怀念有感慨,“我的阿音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我轻轻‘哦’了一声,又问她:“那我到底要怎么做?”   阿母嘴角微弯,分明是明艳动人的笑,可她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她说:“到时,你自会知道的。”   阿母怎么喜欢把话说一半呢?以前明明不是这样。   而自那晚以后,我的耳朵还是听不见了,与此同时,我的五官渐渐也失去了观感,到最后,我甚至只能躺在床上,连移动也不能。因为骨骼变得极为脆弱,移动一下就会断掉。   这期间,令仪来过。那时我还没有失去视力,我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心中一疼,落下泪来:“我现在丑极了,是不是?”   令仪笑着帮我拭去泪水,动作轻轻的,似乎怕碰坏了我。但他却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在我掌心写字。他只是看着我,狭长的眸闪烁着温柔的光,而我也不大说话,许久,我看见他忽然弯腰,在我唇上轻轻一吻。他这样小心翼翼,一点也不像高贵的皇子。可他这样待我,我很开心。可我知道,我或许就要死去,如果令仪还这样如此放不下我,那么他如何会幸福呢?   他说过,他要过一匹马,一壶酒,仗剑天涯的生活。   我和他不过三年,很快,他就会忘了我,那时候,他会有其他的红颜知己,然后,潇洒一生。   可我却不想这样,我不想令仪忘了我,我也不想就这样离开令仪。   我这样想着,忽觉得满脸水渍,我抬眼看去,却发现往日含满笑意的黑瞳,盛满了悲伤,大滴大滴的泪珠掉下来,他的眼眶通红。我费力的抬手拥抱他,他轻轻环住我,动作温柔。我哽咽着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要忘记我,令仪。”   不要忘记我,我祈求你,不要忘记我。   生命那般脆弱,根本经不起折磨。   在我生辰后的半年,我死在哥哥的怀抱里。身上穿的,是令仪送我的玄衣,闭上眼睛之前,我似乎听见阿爹和阿母悲切的呼唤,哥哥痛哭出声,还有令仪,他也在我身边,但他没发出声音。真是奇怪,难道是回光返照?我竟然能听到他们说话,难道死去就是这样?好玄幻啊~   我下意识的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   变成鬼了!!!我大哭,太玄幻了,太伤感了,肿么变成我最怕的东西了!我勉强稳下心神,发现他们还守着我,一个个表情悲痛,我也很难过,于是吸吸鼻子,在他们每个人身边绕了几圈。我看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有泪,于是好心帮他们拭泪,当然是触摸不到的。奇怪的是,当我帮阿母擦眼泪的时候,阿母的目光似乎朝我这儿望,我欣喜不已,这说明阿母能看到我!难道阿母是仙女?所以她能看到我!   可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在我绕着令仪转第三圈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着我往东方去,手上的银镯发着热,我来不及细想,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我还想,我作为一只鬼,竟也能昏迷,也算是鬼界的奇葩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一)   获得友情就要让他(她)幸福……见了鬼了,我到底怎么做得到啊!?   PS:我在灵魂俱乐部学到了很多东西,虽然觉得有些不成体统……但素~那种虽然知道我用不适合却依然很快融入新生活的即视感肿么破?在线等~   ——《德音快穿手札》   ————————————————   我是被一阵怪叫惊醒的,真烦,做了鬼了,还不让人安生。我气冲冲地睁开眼,本想发火,然而环顾四周以后,我打消了这个决定。   “欢迎来到生灵死魂俱乐部~”一个穿着奇装怪服的男鬼朝我飘了过来,五官长得倒是精致漂亮,但放在男鬼身上,未免就太娘炮了。哥哥,小妹我,终于找到了比你还娘炮的人,你可以安息了。我正胡思乱想,就听见他说:“简称灵魂俱乐部,小妹妹,你叫什么?”   一旁身穿白裙子的女鬼,飘到她身边,一巴掌拍走了那个男人,然后笑眯眯的望着她:“可别理这个疯子,欢迎你成为这里的一员,我是生灵部的长官,我叫半琴,”她转脸指了指一旁偃旗息鼓的男鬼,语气不善,“他是死魂部的长官雅南,一般找我们生灵都没什么好事。”   我‘哦’了声,心里奇怪我竟然回复感官之余,也在打量着我所处的地方,其实没什么特别,白色的墙,甚至都没窗户,在明亮的光芒下,整间屋子泛着金属的光。我指着头顶洁白如昼的灯,疑惑道:“这是灯吗?为什么你们不怕光?”   雅南笑得妖娆,他伸了个懒腰,连语气里都含着狐狸般的魅惑:“你怕光吗?”   我抿抿嘴,又摇摇头,“不怕。”   雅南抚掌轻笑,“那不就得了!”半琴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然后一掌拍向他的后脑,雅南被打了个趔趄,他猝不及防,等回过神来,半琴已经拉着我飘远了。他眯了眯眼睛,又捏紧了拳头,周身阴风阵阵,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半,琴!”   半琴无谓的看着他,朝他做了个鬼脸,拉着我离开了这间屋子,身后,雅南不住的追着,半琴同样飘得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工夫,我们就已经离开很远。具体有多远,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来了类似于议事厅的地方,我的正前方,是一块巨大的……‘玻璃’?只不过,这块玻璃表面似液体般流动,而这块玻璃也并不透明,一片黑色。而我的两旁,摆放了一排椅子,说不上是什么材质做的,反正我是没见过。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我听别人说,鬼都是怕光的,可这里的鬼,却都不怕,包括我自己。这里也不见有太阳,外头黑漆漆,里面却比白昼还要明亮。   真是奇怪的地方,还什么‘灵魂俱乐部’,每个字我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东了。   “今天双休,决议长大人好心给他们放假,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俩个人,”半琴飘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先不要急,等见完了决议长,我和雅南会一一告诉你的……噢,说曹操曹操到,决议长来了。”   我抬头看过去,那个人和半琴雅南不同,他有脚,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我惊得不能动弹,虽然我是只鬼,但我依然能感觉到我呼吸的粗重,因为那个人,竟然和阿母有着九分相似的容颜,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比阿母多了一分阳刚。   他是个男人,却和阿母长得那么相像。也就是说,我和他,也是相像的。   半琴和雅南竟然正经起来,他们异口同声叫了声‘大人’,又鞠了一躬,才飘出去。   我感觉身体都在颤抖,他很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却面无表情看了看我,接着道:“你不用害怕,你妈妈跟我提了你,你在那个空间的身体已经坏掉,要想获得身体,需得经过历练才行。”   什么‘妈妈’?他说什么我听不懂啊!但看他板着一张脸,又不敢问他,我从小到大,还没遇到过总是板着脸的人,我真不知要如何应对。   真心塞!   于是任命的听他说下去,他离我不远,身穿一身我说不上来的衣服,总之怪怪的,上白下黑,连头发都是短的,但不可否认,他站在那里,确有几分圣洁。   等到他说完以后,我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小声问道:“你为什么和我阿母那么像,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以为他最多会不理我,那知道这句话刚出口,就看到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半晌,才冷哼一声,“你最好少提你的母亲!要不是……说了你也不会懂!”他闭上眼,空气中有什么流动,一眨眼他就又不见了,不过他走之前,仍是留了一句话,“有什么不懂就问一问半琴和雅南,我答应了母亲照看你,就说到做到!”   我!真是莫名其妙!算了,不过看在他还算好心,就原谅他了。你不跟我说,自会有人告诉我的!   半琴和雅南一定知道些什么,我还有很多疑问还没解开!   比如我为什么突然生病?   又比如我为什么会到这里?   再比如,阿母为什么认识这里的决议长?   我从这里飘出来的时候,果不其然看到半琴和雅南站在外边,他们还是在吵架,他们其实感情很好吧,不然不会这么默契十足。我飘上前,他们看到我仍然不停止斗嘴,不过听到我的问题,还是很好心的解答了。   原来我阿母是上一任决议长……阿母真威武,阿母原本是一魂魄,也是生灵,她穿越各个空间,以淬炼魂魄,炼化实体,而这里也不叫灵魂俱乐部,而叫空间管理部,听说是阿母嫌名字太过正经而换了一个。遇到我父亲以后,她已经是决议长,不过她爱上了我父亲,决定留在我那个时空,于是把决议长的位置传给了她的双生弟弟问暄。决议长的能力很强,相当于我那世界的‘神’,变成‘人’的阿母,仍保留了能力,她通过她的能力,知道我到十七岁时会有这一劫,而我这个症状与她那时极为相似。在我那个空间的身体已经坏掉,我一界生灵除了附生他人,根本别无他法。阿母千思万虑,觉得我或许可以跟她一样,通过穿越空间炼化身体。代价是,身体的炼化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我必须要花很多年才能完成。假如我能完成,那么我回去的时候,那里说不定早已改朝换代了。   好吧,我真是傻透了,其实代价根本不是这个,阿母既然能穿越空间,自然能回溯时间了。   我隐隐猜到了,穿越不同空间,到功成那一日,我或许就会忘了我是谁,因为岁月太过漫长,而我作为一个人的时日又太短。   阿母其实是担心我会变得不像我了吧。   也就是人死了以后,分为生灵,和死魂,他们都会来这里?   “当然不是!”雅南夸张的扶额,表示对我很不屑,“来这里的人一般分三种,一种是死后怨气冲天的,一种是误打误撞到这里来的,还有最后一种,就是走后门来的,”他停顿了一下,好笑的看着我,“你母亲当年是这里的决议长,你又是这一任决议长的外甥,自然会来这里。”   半琴这次倒没反驳他,她点点头,“其实咱们就像做业务,别人看起来虚幻的很的东西往往对我们最有利,空间管理部的仪器会自动检测出那些魂灵,愿意在这不走的,就留在这儿帮忙,愿意付酬劳的,我们帮忙做事,他们付完酬劳就去轮回之境。”   “那,酬劳是什么?”我问。   “什么都可以,必须是魂灵生前的某样东西,实的虚的都拿的走,只要你做得够好。”雅南躺在栏杆上,双手枕在脑后。   “淬炼魂魄又是怎么回事?”我又问。   半琴‘嘻嘻’一笑,“怎么说呢?让那个能看得见你的人喜欢你,无论是什么感情,友情,亲情,甚至爱情。”   我深深皱眉,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奇葩的事!淬炼魂魄就这样淬炼?我还以为要去炼丹炉之类的地方。决议长绝对是有病吧!   像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半琴笑眯眯的揉揉我的头,耐心的解释,“因为你尚是生灵,所以不能附身太长时间,而每个空间之大,那个看得见你的人一定存在,我们不要你找,会直接把你送到他身边,还有,”她仍是笑眯眯的,但是眼神却严肃起来,“小妹妹,你可不要小看信仰的力量,那足以让你获得实体,甚至能让你获得无穷力量。我们空间管理部的能力就在于,能把那些感情净化为信仰之力。只要信仰之力足够多,你就可以回去啦!”   雅南猛一拍掌,头已经凑过来,“没错哒!我和半琴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获得实体,哪天决议长退休了,我就能坐上那个位子了!”   半琴冷冷一笑,抱臂飘远,嘲讽道:“你省省吧!指望决议长像孤容大人一样爱上别人,还不如相信你能怀孕!”   嘴真毒!我失笑,心里却不再迷茫。原来如此,我是被阿母送过来的,阿母那样强大,能预知未来,早早就替我谋算,我只要有了身体,就又能回到她的怀抱。   可为什么,我那么难过呢?我这样幸运,难道不该开心吗?   眼前浮现令仪伤心的眼眸,我会因此,忘了令仪吗?   不会的!心底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大声道,我绝不会忘了令仪,他是那么好,我告诉他,祈求他,让他不要忘了我,那我怎么能先忘了呢?   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浑身有了干劲,要快点完成任务,这样,我就能回家了。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半琴和雅南,他们都笑眯眯的称赞我,我忽然发现,他们虽然不甚相像,但笑起来一模一样跟个狐狸似的,举手投足间默契十足,我说他们像夫妻,雅南追着我绕着大殿三圈,最后还是我举手投降,他们才放过我。不过,他们说我我现在还不能去,各个时空文化不一样,所以要教我一些基本的知识,以免到时闹了笑话。   我在这里一学就是半个月,历经了两个双休日,这期间,我遇到了很多生灵和死魂,死魂的身体比生灵要淡一些,有些鬼出奇的热情,有些鬼周身清冷,虽然大家都对我很好奇,但有些鬼就从不会来问我,我也乐得轻松。   我学的很快,半个月后,我被告知能去历练了,走之前,雅南和半琴还塞给我好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你要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按这个按钮,我们就会知道。”雅南把一个玉佩给我,指着上面的红按钮,语气像个老妈子。   相比之下,半琴就爷们多了,她塞给我一个匕首,“这个拿着,我们虽然说从不树敌,但难免会遇到某些恶鬼恶徒,这个匕首是激光的,不要充电,拿它多晒晒太阳就行了。”   我低低‘哦’了一声,上前拥了拥他们,然后二话不说,踏进一早设定好的光圈,雅南朝半琴点点头,半琴对着虚空轻轻一抹,一道白光闪过,眼前的景致不断变换,突然,画面停滞在那里,我似乎被什么推了出去,然后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我还未起身,就听到一声惊呼。   那是只属于女孩子的,温柔的、清澈的声音,带着惧怕——   “你、你、你……”女孩子穿着宽大的条纹状的睡衣,一头黑发微微蜷曲,有几缕落到她苍白的脸上,两道漂亮的眉狠狠皱着,水汪汪的杏眼含着一丝怯意,乌黑的眼眸宛若孩童,我在心里赞一声:漂亮!其实她的五官并不很精致,但合在一起,就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和柔和。这是真正的如水佳人,便是我这个古人,也不及她温柔。   我飘到她身边,尽量轻言细语,“你别害怕,我不是坏……”本想说自己不是坏人,忽然发现我不是人了,好伤感,于是立刻改口,“我知道你看到我一定很害怕,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因为我没什么恶意,好吧,算我没说,要是我还活着,我也一定会害怕的。”   许是我的表情激起了她的同情心,又或许这个人天生善良,她竟然不那么害怕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许久,咬着唇,试探性的问我,“你看起很小啊,你为什么穿着古装,你是从几千年前穿越过来的么?”   女人间的友谊就这么简单,我被她说的起了兴致,于是做到她床边,表情沉痛,“我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被送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他们让我跟你交朋友!”我飘上她的床,一脸真诚的说道:“我叫季德音,你叫什么?”   她有些迟疑,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傅欣辞,”话虽小声,但好歹没那么怕我了,听到我略带难过的语气,反倒安慰我来,“其实你还好了,你虽死了,却也不算死了,而我活着,却记不起以前的事了。”   看着她晶亮的,真诚的眼神,我在心里想,这真是一个好姑娘。   我笑一笑,飘到她脚头,缩成一团躺好,然后冲着她眨眼,“你睡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她抿抿嘴,最后还是拉起被子躺下,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朝她亮出一口牙,“我们是朋友啦!我也刚成为鬼,还不能伤人。”她听到这句话,立刻乖乖的入睡。   我!桑心!累觉不爱了!   欣辞闭上眼很快睡过去,可我却久久不能入睡。我已经死去,是不需要入睡的。   这是单纯温柔的女孩儿,看一个人,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像孩童一般纯净,叫人不忍伤害欺骗。   我慢慢飘过去,看她似乎睡不安稳般翻了个身,月光如水般渗透进来,似轻纱般罩住她温柔平和的脸,我凑过去,能看见有泪珠顺着太阳穴滚落在枕头上,一串接着一串,可她的表情这样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我心中一动,按了按银镯上的按钮,一手按在她的额头上,一些不好的回忆顺着我的掌心传输到我的大脑,尽管我是个外人,却也受到她的影响有些难过了——中年男子跳楼前那不舍绝望的眼神,青年男子冰冷残酷的话语,还有异国黑暗的小巷,男人们恶心的笑声……这些某一样都让人无法承受,可这些都真实发生在她身上,她当时一定很难过,不然不会失忆两次。   哎,我叹了口气,获得友情就要让她真实的幸福,我真的能做到吗?   不过,我隔着被子看着她的小腹,捧着脸再次忧愁的叹气,怀着孕的女人,我呆在她身边真的好吗?而且这个人还不知道她怀孕了,我要不要提醒她呢?   真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二)   一个女人失忆了两次,我虽认为不需要再治愈她了,可半琴坚持一定要她放下过往,突然觉得这样很不厚道……我觉得我很缺德,为了获得她的友情,我要让她重新想起可怕的事情来,嗯……忽然不想做这个任务了~   PS:情况生变,她发现自己的爱人并不开心自己怀孕,肿么办?!求解决办法,在线等。   ——《德音快穿手札》   ————————————————-   欣辞醒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户上闭着眼享受着早晨的阳光,听到声响,我立刻回头,飘到她身边,绕着她转了几圈,她显然还在懵懂中,我在她耳边大叫几声,她才回过神,然后傻呆呆的问我:“我不是做梦啊……”   我!我气鼓鼓的睁大眼,“不是做梦。”   她哦了一声,然后也没理我,起身摇摇晃晃的洗漱去了。我跟着她进去,她正在拿一个刷子在嘴里掏来掏去,她在镜子里看见了我,于是动作很快的刷好了牙,她洗完脸以后,回头问我,“你跟着我干吗?”   问得很好,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跟着她干嘛?不过,不是要做朋友吗?做朋友自然要跟着她吧!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自然也要这么说了,傅欣辞听了,没半分不悦,她了然的点点头,抿唇道:“那你要跟紧了,千万不要吓别人。”   我猛点头,再三发誓,我不会伤害别人,她才稍微放心,转头走出浴室,我连忙跟上去。根据我一晚上的观察推算,我发现傅欣辞现在大概是在一个叫意大利的国家,她现在住在她的朋友家里,至于是怎样的朋友,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住的房间,奢华的风格,雪白的墙壁刻着古朴妖冶的浮雕,大概是半琴说的欧式风格。她这个朋友对她似乎很不错。这是我的结论。   “这么说,只要我能幸福,然后真心把你当朋友,你就算完成任务了?”欣辞今天起得很早,她还不打算这么早吃饭,于是决定在花园里逛一逛,意大利的气候很好,阳光也很温暖,她边走,边跟我聊天,短短时间内,我们迅速打成一片,简直好的不能再好。   我在花丛里飘来飘去,最后在一株蔷薇上坐下,恹恹道:“没错,真不知道是哪个奇葩定的,”我忧愁的望天,“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   欣辞笑出了声,眼神温柔,“你好可爱,你只有十七岁,比我小多了。”   我皱着眉上下看了她一眼,疑惑道:“你难道年纪很大吗?”   “我?”欣辞指指自己,“我都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那是比我大了,真看不出来,她看起来还好年轻啊!   我看着她此刻纯粹的笑颜,忽然想到她的回忆,那是被她强行封存的记忆,我忽然明白,半琴为什么把我送到她身边。我第一眼见到她,她的眼神很纯净,可也太干净了,就像是清澈的小溪,你只要往里面踩一脚,那些污浊又会翻滚上来。欣辞她,刻意忘掉的那些,才是她幸福的阻碍。其实她根本没有放下,她没有放下往事,所以现在的幸福是虚幻的,易碎的。只要哪天她想起来了,她就一定会崩溃。   一开始的疑问解开,我看向欣辞的目光开始复杂起来,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心无芥蒂,或许……让她想起一切?不,这个想法一出来,我立刻否定了,我要是强行让她想起来,我不是太自私了吗?   我的天!真的没办法,又不自私又能帮到我了吗!!!!!!   老天真坑人!还能不能好好玩耍啦!   我想的出神,没注意到欣辞对我使的眼色,等我回神的时候,欣辞已经不见了,我顺着她的气味跟过去,发现她在一个秋千椅上坐着看书,我正想飘过去,却发现有个人影朝欣辞走过去。我趁着欣辞没看我,连忙闪身躲在她俩身后。   早晨的风很清新,更遑论在这片开满蔷薇花的花园。   男人的身形高大,坐在秋千椅上有些违和感,但这一点不损他身上的矜贵气质,他就这么随意的坐着,薄唇微抿,深邃冷冽的眉眼在看到欣辞以后也变得柔软,他的眸色极淡,似两枚琥珀镶嵌在眼中,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甚至像琉璃玉般美丽。当真俊美无匹。   我以为哥哥和令仪那样的,已经世上难寻,但见到这个男人,才知我果然目光短浅。   而此时,这个男人正皱着眉抽走了欣辞手中的书,音色醇厚似溪水流淌,“早晨起来也不知道吃饭。”语气里有些责怪。   欣辞眼睛左飘右飘,似乎找不到我心情有些低落,她低低哦了一声,忽然又抬头看他,她伸出双手揉揉男人的脸,惊喜的说道:“你回来啦!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男人嘴角有些僵硬,他笑了两声,起身离开了,欣辞见状,忙跟上去,像个小狗似的摇着男人的袖子,我悄悄跟在身后,一路听他们说话,慢慢得出一个结论,欣辞其实不是住在朋友家,而是住在男朋友家吧?虽然‘男朋友’这三个字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两个人的暧昧啊!   突然觉得自很多余肿么办?甜甜蜜蜜,我好想令仪啊~   偷听了他们谈话,我才知道,这个男人叫顾修衡,典雅的名字,他是中意混血。   而我通过银镯知道他的母亲是个实实在在的东方人,他父亲的第一任妻子死了以后,很长时间不再恋爱,遇到了他的母亲后,被他母亲的真挚善良所吸引,并迅速坠入爱河。他的母亲顾寻春和他的父亲多年恩爱,所以顾修衡的心里并没有扭曲。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是顾寻春和顾修衡夺走了他的父亲,他甚至在心里扭曲的想是顾寻春害死了他的母亲。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致力于和顾修衡作对,凡是他喜爱的、珍视的,他都要摧毁。所以,他见到顾修衡这样爱护失忆后的欣辞,便下意识的要伤害她。   他用父亲公司的事绊住顾修衡的脚,让他抽不开身。他自己则亲自到顾修衡家里,把欣辞带走,囚禁起来。至于欣辞到底经历了什么,当时或许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他做的那件事,一定让欣辞想起了什么,不然不会精神崩溃到再次失忆。不过我隐约能猜到一些,我在她的记忆里看到了,加上欣辞如今已经怀孕,我大概不用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因为如此,原本无意争权的顾修衡才会失去理智,他迅速召集势力,以迅雷之势把他的大哥逼得流亡海外。   身边不知事的朋友笑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其实在我看来,顾修衡绝对是因为忍一个疯子到了忍无可忍的境地才出手反击。   我觉得他大哥绝对有被迫害妄想症!   “阿姨跟我说你最近总是出国,”欣辞把自己盘中的鸡蛋叉到顾修衡盘子里,语气不佳,“到底是什么工作要那么累啊!”   我在一旁嗤笑,当然不是工作,顾修衡是忙着出国教训坏蛋去了!这些顾修衡显然不想让欣辞知道,他只是浅淡的笑一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这与他的形象极为不符,不过似乎,他并不在乎,“因为我要养着你,”他故意开玩笑,“如果不努力一些,你就要离开我了。”   欣辞知道他在开玩笑自然不会当真,她撇撇嘴,小小的哼了一声,又把鸡蛋叉回自己碗里,一口塞进去,我适时的飘出来坐在两米长的桌子上,盘着腿笑盈盈的看着她,她发现了我,眼睛睁的老大,她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比之更快的,是她突然而来的恶心感,我看到她的脸皱成一团,表情有些痛苦。怀孕了的反应,我婶婶怀孕时也是这样。   我把目光移到顾修衡身上,他拍着欣辞的背,然而深邃的眼里却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当然要复杂,心爱的女人怀上了他最恨的那个人的孩子,尽管是猜测,也足够让他伤心难受。   “胃很难受?”他拿过餐巾帮她擦净嘴边的污渍,把头凑过去碰碰她的额,声音放得柔柔的,“还是要帮你检查一下。”   欣辞连连摆手,“不用了!”她看向我,我扭过头,装作看不见她的样子,她觉得有些羞恼,用手捶捶顾修衡的肩,“我不想看医生!”   顾修衡是不会让她这么任性,他站起来弯腰把她打横抱起朝楼上走去,她透过顾修衡看着我,眼神有些委屈,我朝她做个鬼脸,笑嘻嘻的跟上去,心情却不免沉重起来。   顾修衡的动作很快,家庭医生很快被请到家里来,嗯,是个华人。估计欣辞很容易生病,医院里的仪器,顾修衡的家里竟然也有,家庭医生帮欣辞验了血,才一脸喜色的对顾修衡道喜:“恭喜你们,傅小姐她已经怀孕四周了!”   背对着欣辞、一脸铁青的顾修衡:“……”   已经傻掉的欣辞:“……”   熟知内情的我:“……”   又不是你妻子怀孕,你到底为什么那么高兴啊!还有你难道没看出来,顾先生的脸色已经黑了吗?医生你难道是天然黑?!   真让人心塞!   顾修衡快速送走了医生,又快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才敢走进房,欣辞的眼光直愣愣的看着某处,似乎都忘了我的存在,直到顾修衡坐到她床边,她才回神,顾修衡似乎在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涩然,“你好好休息,我这几天就在这儿陪着你。”   欣辞窝在他的怀里,小声问:“修衡,你是不是不高兴?”   顾修衡脸色一变,但声音还维持着温柔,他轻轻抚摸着欣辞的背,眼神有些苦涩,“我很高兴,欣辞,我们很快……就要有孩子了,我是太高兴了,你不要多想。”他把欣辞的身子板离怀抱,强制性的让她躺下,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好好休息,我去问问妈有什么注意事项。”说完,不等欣辞回答,便飞快的离开房间。欣辞几次张口,但还是没说什么。   顾修衡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慌乱,连我都看出不对劲了,欣辞不可能不知道。   “德音,修衡好像是真的不高兴,”果不其然,她撑着坐起,表情是那样疑惑,“虽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怀的,但这一定是修衡的孩子啊……他难道不喜欢孩子吗?”   欣辞失忆,她以为这个孩子是顾修衡的,顾修衡根本不会和她说实情,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生下来。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情,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生下别人的孩子,另一方面,如果欣辞哪天想起来了,必然会万分痛恨自己和这个孩子,到时候要怎么收场才好呢?   想归想,我还是决定安慰欣辞,“你看错了,我阿母说,准爸爸对未来的孩子都会有复杂的情感,几天就好了,你别乱想了。”   欣辞的两道眉毛都打结了,她显然不能相信我,我指天立誓,神色凛凛然,简直不能更正经:“我说的都是真的!”说完又瞥瞥他,哼笑道:“我一个古人都懂这么多,你一个现代人还不如我。”   她好像被逗笑了,表情终于明朗起来,我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欣辞虽然比我大,却比我好哄。   不过,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幸福呢?雅南说,既然要别人的感情,也要相应的为那个人付出,这样才能算完成。和别人交朋友又不是做课业,要付出真情感才对吧。   哎,原来交朋友是一件这么难的事,我在那个世界的十七年从来没遇到过这件事,因为皇帝伯伯的厚爱,大部分时候是别人上赶着来讨好我……不开心!   看到欣辞虽然怀疑但仍然掩饰不了的开心,我忽然涌升起一阵心酸。   我没有那么伟大,可也绝没那么自私。   她现在满心期待的幸福就在眼前,我忽然不想获得她的友情了。   我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的让她想起来呢?   就这样一直忘了,不是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三)   一个人的幸福不是光凭眼睛看到,光凭你自己臆想来评判的。也许你认为对她是最好的,可对她来说,反而不能忍受。   PS:顾修衡竟然能看到我了!!!!!难道是我突然触及到了什么机关????   ——《德音快穿手札》   顾修衡和傅欣辞是睡一个房间的,我来的那天他不在是因为还在飞机上,今晚他回来了,所以他理所应当跟欣辞睡在一起,欣辞顾及到有我在,显得很害羞,我促狭的朝她眨眨眼,挥挥衣袖飘出了窗外。   蔷薇花开得正盛,这里的月亮与我们那里并无不同。我坐在屋顶上,看着月光笼罩的世界,忽然觉得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真美啊……欣赏归欣赏,我还是决定先做正事。我拿出雅南给我的玉佩,在上面的红点上轻轻按了一下,不多时,雅南漂亮的脸在我面前显示出来,这样的一幕虽然奇怪,但我在‘灵魂俱乐部’见得多了,所以淡定了很多。   “阿音妹妹,有事吗~”雅南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半琴在一旁斜着眼睛看他,表情不屑。   不过此时,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和他们开玩笑,我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声音低落:“我不想获得欣辞的友情了,我想回去。”   这让雅南和半琴安静下来,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我:“你怎么了?”   “我觉得欣辞既然决定忘记,那就代表她要开始新的生活了,我觉得她现在够幸福了,我们自以为是的评判说不定反而会让她不快乐,”我深吸一口气,把要说话说出了口,“我觉得,她根本不需要我。”   听完我一席话,他们倒没显得有什么惊讶,雅南摸着下巴‘嗯’了一声,他抓住了我的重点,“你觉得我们认为她现在不幸福太武断了?”   当然!我重重点点头,半琴倒是温和的笑了笑,说出的话却很犀利,“你又凭什么认定她很幸福?”   我没说话,雅南接口,“相信我们,我们不是通过仪器检测她不幸福,而是在她深层次的意识里知道,她其实渴望面对那一切,想起那一切,”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震惊,因为他们从没跟我说这些,我以为他们一直通过某样东西才知道别人幸不幸福,我当时觉得这样太武断,却又不敢问,很显然,雅南帮我解了惑,“你可能觉得她现在忘记那一切,是她自己选的,她现在已经有最爱的人在身边,呵护她,照料她,她的生活已经好的不能再好,是不是?”   我没有说话,其实确实是这样,我虽然觉得怪怪的,但还是认为她这样已经够好。   半琴‘呵呵’笑了一声,我知道这两字儿是嘲笑的意思,但她却先称赞了我,“其实你心地不错,我手下的有些生灵,为了获得信仰,可是不择手段的~”她没说好或是不好,只是很理智的点出关键,“你应该看到过傅欣辞的回忆,”她的嘴角一扬,英气的眉微微上挑,“她想忘却的那个她和现在的她,有什么不同?”她漂亮的眼睛朝我移过来,冷静强大。那是经历过数千年岁月才沉淀出的美。   “那时候,她温柔,平易近人,待人真诚?”原谅我的词汇,我只是觉得失忆前的她和现在没什么不同,除了看人的眼神不同,“现在……现在也一样,就是……”我想到昨晚看到的她和早晨看到的她,还有她得知自己怀孕那一瞬间的恍惚,脱口道:“眼神有时候会变得不一样!”不错,一个人的眼神或许多有变化,但眼神不会骗人。昨晚我刚见到她时,她的眼神很单纯干净,可她刚刚得知自己怀孕时,眼神却有一丝伤感绝望,但很快又隐去了,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欣辞她,竟然也是希望自己想起来么?   雅南的眼神很是赞赏,半琴则赞许的看着我,带着笑意的眼睛直直看着我,“正是如此,”一旁的雅南推开她,笑眯眯的凑近,却句句精辟,“我知道你的顾虑,可你也要想想你的初衷,你要回去,她要幸福,这么俩全其美的好事,你为什么不做?”   我懵懵懂懂的点头,犹疑的问,“也就是说,欣辞其实很想想起来,可每次只要有一点点回忆,她会下意识的忘掉?”不知道是在问他们,还是在问自己。我都被自己绕糊涂了,不过好歹理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欣辞现在的确需要我的帮助,我不用担心自己会变成自私的人!谢天谢地,为我鼓掌!   我看到半琴和雅南俩人对视一眼,再转过来时同样挑高了一双眉,说话的表情都神似,“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我能这么想,当然对了。   但愿自己不会做错。   我呼出一口气,躺倒在屋顶上,看着一望无垠的星空,心里说不出的放松,“其实交朋友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听你们这么说,我一点负担也没有了!”噢,我真是个好姑娘,什么烦恼都难不住我!   雅南手掌成拳抵在唇上咳了一声,带着笑意提醒我,“其实你没必要总是在傅欣辞身上花功夫,你知道,有些事,需要另辟蹊径。”他笑得一脸深意,可我却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看向半琴,半琴竟然一脸严肃的回视我,根本不回答我的问题。   我张口要再问,雅南一挥手消失了,只留下一句话在夜风中消散——“你该研究研究你的银镯!”   阿母的银镯?有什么好研究的,它无非是阿母做决议长时的纪念,还碰巧能窥探别人的内心罢了。   他们说话说一半,简直和阿母一个样!掀桌!不知道我脑子一向很笨吗!你们真的不造吗!还能不能做朋友了!   我好歹也是‘官二代’啊!既然能给我走后门,为什么不走的彻底一点呢!!!   不开心!   就这样,被他们说通了的我,一直怨念到第二天中午。欣辞一向的好脾气,都对我的碎碎念不耐烦了——   “就没什么能屏蔽掉你的声音吗?”欣辞气鼓鼓的看着我,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点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深知她性格的我,当然不把这句话当真,我满不在乎坐在她房间的水晶灯上,语气惆怅,“你现在过得蜜里调油,自然不懂我的苦楚,”我向各位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寂寞,“我就是想令仪了~”噢,阿爹阿母哥哥,原谅女儿现在没想你,你知道的,你女儿应该算是和令仪热恋,不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啥的,一日如同三日总该有的,我看到别人过得那么甜蜜,心里总要嫉妒的~~   欣辞的重点很显然不在我‘寂寞’这两个字上面,她更在意‘令仪’是谁——“令仪……是你喜欢的人?”   我冲她一龇牙,表示对她这个描述很不满,“是他先跟我告的白好吗!”我飘下去,坐在她的对面,语气很是得意,“他说他一见到我就被我迷倒了~”这是我生病时,令仪跟我说的,我问他,他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他当时不假思索——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当时虽然心里闪过‘原来令仪口味那么重~~’那种思想,但他的回答无疑让我高兴了好几天!没喜欢过男人的小女生当然不造那种心情!!咳咳,开个玩笑~   欣辞再次上下打量了一下我,水汪汪的杏眼露出一丝笑意,“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喜欢你。”这是变相的夸我,我懂!   我同样回笑,眼睛都眯了起来,立刻学以致用:“我不介意和你搞基~”   欣辞:“……”   ————————————————   就这样,我在思念家人思念令仪外加研究银镯中和欣辞一起呆了三个多月,欣辞的肚子已经快五个月,小腹很明显的凸起。我仍然在研究银镯,没有丝毫头绪。幸好有欣辞在身边宽慰我,她虽然不知道我在急什么,而且也很好奇,但她从来不问,这样妥帖,我想顾修衡的大哥怎么忍心伤害这么好的姑娘。   我来的时候,蔷薇正初开,我以为三个多月过去,花园里该是没有蔷薇了,没想到我陪欣辞逛花园的时候,竟然还有这种花!现在已经将近九月,说起来意大利的气候和我们那极为不同,这里盛夏雨很少,可渐渐到了冷的月份,这里下的雨倒多了起来,可还是没有我们那么多。欣辞告诉我,意大利是‘地中海气候’,和她的祖国不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有泪光闪过,我当时小心翼翼的问她,“你的祖国在哪里?”   她揩了揩眼角的泪,语气多有感慨,“在东面,她的文化和你那个地方很像,如果你去了那里,你会爱上那里。”她已经知道我来自不同的空间。   我听完唏嘘不已,用我透明的手抚抚她的头,无声的安慰她。我知道对家乡的思念是怎样的。不同于对家人的思念。你总会抱怨你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不够好,这里无聊,那里不合你的心意,可是真当你离开那个地方,你会发现,你比任何人都爱你的家乡。爱到说起她会大哭,甚至不允许别人一丁一点的否定。   说的我都开始感伤起来,我叹了口气,坐在凉亭里看书的欣辞听到我的叹息,抬头看了我一眼,她笑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泰戈尔诗集》,声音轻缓,如同古筝弹奏,“你闷不闷,我读书给你听?”   我恹恹的点点头,她耸耸肩,任意翻了一页——   “我的孩子,我这一只歌将扬起它的乐声围绕你的身旁,好像那爱情的热恋的手臂一   样。   我这一只歌将触着你的前额,好像那祝福的接吻一样。   当你只是一个人的时候,它将坐在你的身旁,在你耳边微语着;当你在人群中的时   候,它将围住你,使你超然物外。   我的歌将成为你的梦的翼翅,它将把你的心移送到不可知的岸边。   当黑夜覆盖在你路上的时候,它又将成为那照临在你头上的忠实的星光。   我的歌又将坐在你眼睛的瞳仁里,将你的视线带入万物的心里。   当我的声音因死亡而沉寂时,我的歌仍将在我活泼泼的心中唱着。”   欣辞的声音低缓好听,就像是冰山裂开一缝,里面流淌的清流,足以熨帖人心。我坐在一丛花上,低头摆弄着手上的银镯,心思沉浸在上面,一时没注意到身后的脚步声。   “欣辞?”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微疑惑在我身后响起来,我霎时一惊,不小心按到银镯的绿键,我抬头,欣辞温柔的朝着向她走来的男人微笑,我也一笑,飘得远了些。顾修衡穿着针织线衫,简单的长裤,一手插在裤袋里,慢悠悠的走过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朝我看了一眼,但一想到他不可能看到我,于是放心的待在原地。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我意料——   顾修衡:“你们在干什么?”   完全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试探,以为他是在问自己和宝宝的欣辞:“我们在读书!”   简直惨不忍睹!我头疼的抚额,听到顾修衡语调微微上扬,“哦?我很高兴你已经有了胎教的意识,”他缓缓一笑,我作为一只鬼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修长的手臂抬起指向我的方向,“你能告诉我,她是怎么回事?”   欣辞的笑脸一僵,慢慢转头和我对视一眼。此时不用多说,我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这个事,万千感慨都化作了三个字,我想这也正是欣辞想说的——   完,蛋,了!!!   于是在八月二十五号这一天,顾修衡终于发现了我。而在他的手指向我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了雅南那句话的意思。原来银镯竟还有这个功能,按下绿键就能让原本看不到我的人看到我,为了验证我想法的正确性,我又按了一下,果然听到顾修衡问欣辞我在哪里。雅南让我不要总是在欣辞身上找窍门,我当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既然顾修衡能看到我,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于是我又按了一下,果不其然看到顾修衡正愣愣的看着我,这对一直保持高贵冷艳的顾先生来说,是世间罕见,欣辞已经站了起来,她捏着裙角,看了看顾修衡,又看看我,显得很无措。   “我说你这几个月怎么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喃喃,眼神像是见了鬼,咳,我本来就是鬼,“原来是见鬼了……”   我大囧,顾先生你要不要这么直接!掀桌!   因为欣辞是个孕妇,考虑到我和顾修衡接下来说的事情与她有关,又恰好不想让她听到,我对欣辞说:“你先回房,我和他说完了话,就去找你。”顾先生一脸黑气的看着我,我想他肯定认为我一个鬼跟在孕妇身边有可能会伤害她就算了,还对她‘颐指气使’的。嗯?我没用银镯竟然也会读心术了!   欣辞点头应了一声,又看看顾修衡,显然在这种事情上,顾先生是与我同一战线的,他揉了揉欣辞的头,把那本《泰戈尔诗集》拿在手中,另一只手揽着欣辞的腰,步履缓慢的扶着她走远了。   我抱臂看着他的背影,停在半空没有动弹,然后我看见顾先生回头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好笑的看着他,同时朝他吹了个哨,十足十的轻佻。他显然没料到我一个古人竟然会现代人的挑衅动作,只愣了一会,又转头揽着欣辞回房了。   嗯哼,要知道我当年可是只花了一个月就背下整套《大燕启示录》,还能举一反三无人能敌,连林太傅都想收我做学生呢~~嗯?虽然骄傲自豪,可这种寂寞如雪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四)   今天,我看到了傅小姐的十七岁青葱岁月,那之前她一直乖顺有礼,天真烂漫,而那之后,她几乎要亲手埋葬这份回忆才能保证自己永远保持那分温和从容。   因为那是她的父亲所期盼的,她永不能忘。   ——《德音快穿手札》   ——————————————————   顾先生把傅小姐送去房间的空档,我飘到了客厅。顾修衡家虽然大,但是这个家里也就只有他们俩个人,于是我毫无压力的来到客厅,把电视打开……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开电视,我学过,然后我坐在茶几上,熟门熟路的收到中国台,然后津津有味的看……《甄嬛传》。   顾先生走过来的时候,甄嬛正抱着允礼哭着请求他带她出宫,这么苦情的情节,我竟然看的哈哈大笑起来,我觉得我得治病了。我正笑得欢,就看见顾先生走过去把电视给关了。世上还有这么差劲的人吗!!作为你最爱的那个人的朋友,你好歹也该尊重我吧!!我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不管你是谁,”他直直盯着我,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欣辞现在已经怀孕,我不希望你还在这里,我希望你离开她。”   我老神在在的点头,没什么情绪的‘嗯’了一声,问他,“哪怕我是来帮你们的?”   他皱了皱两道舒缓的眉,眼睛眯了起来,声音冷厉,“我想我们没什么需要你的帮助,而且……谁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聪明!如果不是他对我不敬,我几乎就要拍手称赞,他比欣辞要精明的多,可是他这样聪明,还是让欣辞受了伤害   “你当然需要!”我继续吊儿郎当,“我知道欣辞失过两次记忆,第二次失忆,她甚至忘记了你们是怎样相爱的,你为了让她开始新的生活,给她编造了一个再美好不过的梦,”说到这里,我怜悯的看向他,“你以为你们能重新开始,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怀孕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说的显然超过他对我的预估,他冷冷看着我,一点也不惧怕我是个鬼。   我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算是什么,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语调一转,严肃的看着他,“我真的只是来和欣辞交个朋友,顺便帮帮她,你放心,如果我想伤害她,三个月前我就能那么做。”他还是面无表情,眼神也只有那么一丝松动,我只好再三向他保证,“我绝不会伤害她,如果不信,你可以日日跟在我们俩身边,不过,我想你应该碰不到我,也打不过我的吧~~”   他静静地看着我,忽然也笑了下,语气里却满是警告,“希望你说到做到。”   我飘到楼梯扶手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抖腿,不耐烦,“我知道啦!”随即小声道,“既然你相信我了,我觉得有些事,我必须要跟你说。”   顾修衡扬眉,忽然眼神一闪,抬步往他右手边走去,我忙跟上去,急急问他:“你去哪儿?我真的有事跟你说!”他冷冷的声音碰撞着长长的走廊,脚步却不停,“欣辞会偷听,你还是跟我到书房里来。”   我:“哦。”   所以说被一个人给鄙视了真是一件伤感的事。   虽然他态度恶劣,但为了欣辞也为了我,我还是决定‘委曲求全’,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顾先生。   顾先生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眼神看着书房的某处许久不出声。久到我等的不耐烦了,顾修衡才慢悠悠反问我:“你的意思是,欣辞现在并不开心?”   这是一个疑问的语气,我以为他在反驳我,于是准备拿雅南和半琴跟我说的那一套跟他说,哪知道他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还苦笑了一声:“你说的我都知道。”顾先生勾一勾唇,把头偏过去看窗外开得正盛的蔷薇花,稀薄的阳光穿过空气,一缕一缕的投射到书房里,顾修衡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我是在她第一次失忆后认识她的,她正好被我的车撞倒,我把她送到医院以后,母亲也去看过她,我的母亲和她的母亲年轻时关系很好,我母亲一眼就认出了她,她让我好好照顾她,”他俊逸的眉眼晕开了柔情笑意,“她真是一个好姑娘。”   其他不用多说,这一句话就足够表明顾修衡有多在意她。而我也十分赞成他的评价,“当然,”我颔首称是,却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问他,“那你知道她第一次失忆前经历了什么吗?”顾修衡面色沉重地点头,“我带她看过医生,医生说她脑后有淤血,只要淤血消散,就能恢复记忆,但不会影响身体健康。我当时觉得那些她不必想起来,所以根本没在意……”我看到他难堪的神情,心想他其实也是为了欣辞好,愧疚也不是他啊?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可我的哥哥菲列德是个畜生,”他眼中忽然浮现出恨意,这与他一贯的形象极为不符,他一向优雅自如,尽管有时候挺毒舌的,这个暂且不提,但这绝不有损他的谦谦君子之风,我没打断他,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为了报复我,对欣辞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性\虐待!”他的表情开始艰涩起来,甚至有些控制不住的用手扶住额头,声音颤抖,“我把她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有一天她突然清醒,却……”他说不下去了。   我了然的点点头,接下来我都知道了,欣辞再次失去了记忆,这我在欣辞的回忆里看到了,顾修衡停顿了一下,还是艰难的说出了口,“可医生说欣辞脑后的淤血早就散了!”   这就对了,看来半琴和雅南说的没错,欣辞果然没有放下。我摸着下巴,嗯了一声,看到他这样狼狈,不免有些为他心酸了,于是安慰他,“相信你试探过她了,每次以为她要恢复正常了,她就又忘了,不过你也别难过了,欣辞是我的朋友,我会帮她的,”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我清清嗓子,“我知道你也希望她恢复正常,但是你要承受她恢复记忆的后果。”回复两次失忆前的记忆,我倒不怕她会再次崩溃,这我会想办法,我担心的是,欣辞恢复正常以后,会……怎么说呢。失忆之后爱上的一个人,然后恢复记忆以后,大部分的时候,那个人多半会成为一张纸,一幅画存在在她的脑海里,而没什么感觉。我说的是大部分,就不知道欣辞是不是这类人了。   顾修衡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会想办法的。”   我耸耸肩,“如果真的那样,我也会帮你的。”说完打开门朝走廊飘去,顾修衡在我离开前叫住了我,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如上等的筝乐,“谢谢你。”   我勾一勾唇,毫不在意的笑了,“我需要欣辞的友情,帮你们,只是我的应做的。”   顾修衡沉默,我回身看他,修长的人影一身落寞的坐在椅子上,显得格外的令人心疼。   他最爱的人受到了伤害,但他无能为力,我忽然想到了令仪,我死去的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虽然思念他,但此刻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次偷看欣辞的记忆,我不过匆匆几瞥,我想我应该错过了很多细节,我现在要趁她休息的时候,进入她的潜意识,我想我,应该是时候知道那一切了。   进入一个人的潜意识,就像介入了一个人的生活,因为阿母的银镯,我可以在一个人的潜意识里通晓每个人的意识,这就是空间管理部的厉害之处了,这相当于时光回溯,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根本不能干预,只能做个看客。如果做不到这些,那就根本没有办法帮助那个人。   而我进入欣辞的潜意识里以后,本着看事找源头的原则,我来到了现代人常说的,傅欣辞的高中生涯——   傅欣辞的家在中国A省S市,她的父亲是个商人。如果用当代的话来形容傅欣辞,那就只有三个字——白富美。她的母亲林怡君生下她以后,体弱多病,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去了。她的父亲傅宜庭并没有再娶,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傅欣辞拉扯大,他是家中独子,傅欣辞的爷爷把家业全都传给了他。欣辞的母亲死的时候,傅氏企业正直重要的转折期,稍一不慎,就要到破产的地步。傅宜庭凭借自己商业天赋和决心毅力,终于在傅欣辞十岁的时候,把傅氏企业推到海外。   而傅欣辞十岁的时候,傅欣辞的奶奶也与世长辞,从此以后,傅家,就真的只剩下傅欣辞和她父亲两个人了。   傅欣辞的父亲是真的爱她的母亲,所以一直没再续娶,加之他就只有欣辞一个女儿,必然是对欣辞宠爱有加。照道理说,这样教养下的女儿,一定是嚣张跋扈……我皇帝伯伯的小女儿就时常和我过不去,我极度怀疑她是在嫉妒我的美貌。好了不提这些~~   可是欣辞从小就是温温顺顺,从来都懂事的让人心疼。就是到了人们所说的青春期,傅欣辞也从来没跟她的父亲发过半句脾气。   作为一个备受宠爱的白富美,而且性格那么温柔,傅欣辞在高中,一向多受同学欢迎,男生把她当作……现代人说是‘女神’,而且大部分女生也都喜欢跟她相处,因为她待人真诚,跟她在一起熨帖舒服。只除了个别女生。   看过话本的人都知道,噢,看过小说的人都知道,任何一个写爱情的小说,总有温柔善良的女主角,霸道邪肆的男主角,两人要修成正果,必要经历种种难关。家庭阻碍已经不算什么,任何一个写爱情的小说,都少不了一个女配角。   所以大家对号入座,如果傅欣辞是女主,那个讨厌她的女生是女配,那那个傅欣辞曾在青春时期喜欢过的男人,就是男主了?也就是说那个男生无论怎样伤害欣辞,只要他说他爱欣辞,他们最后在一起,大家都会觉得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如果我不知道后面的事,其实我也觉得我以上所做的一切假设,都是合理的。   可是这三个人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说好的虐恋情深呢!!到后来竟然只特么的虐我家欣辞一个人!!!   事情,还要从头说起,我真的不能再废话了。   傅欣辞作为上流圈中著名的乖乖女,自然知道高考的重要性,尽管上下学都有专车接送,从头到脚的穿戴都是名牌,但她身上绝没有骄纵跋扈之气,她按时上下学,等人来接的空档就到学校图书馆里看书。安安静静的做自己的事,也不打扰他人。   所以遇到薄斯塬的那一日,傅欣辞照旧雷打不动的去图书馆看书。   虽然是高二学生,但是欣辞喜欢看一些诗集,本国的古诗已经看腻,她就专挑外国的诗集。她左找右找,终于在图书馆的一角,找到了寻找许久的《歌集》,是文艺复兴时期代表作。说起文艺复兴,我倒真佩服这个世界的多元文化,那时候的人多半愚昧蠢顿,可到底有人比周围人清醒,为了心中的真理,甚至不惜献上生命。这样热烈的牺牲精神,以前,我倒是从未见过。   言归正传。   欣辞正欣喜于找到了一本有内涵有深度的诗歌,自然迫不及待要把它借到手。没想到她的手刚放上去,就有人比她快一步拿走那本书,硬纸壳的封面擦过她的指尖,她偏过头,那个人逆着光站在窗边,长腿交叠靠在墙上,他修长的手指飞快的翻了几页,然后抬头扶了扶滑下去的眼镜,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拿了别人的书,于是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同学,真不好意思。”男人穿着白衬衫,带着眼镜,傍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颇有几分此间少年的味道。   如果傅欣辞观察力好一些,她就会发现,这个抢走了她的《歌集》的男人,并不是学生。他只是恰好想穿的年轻一些,恰好来接青梅竹马的情妹妹,又恰好心血来潮到图书馆和欣辞看上了同一本书。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他的情妹妹,叫薄弯弯,和欣辞是同班同学。   欣辞上学上的早,她读高二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同现在的我,一般大。想象着,有这样一个人,在你毫不设防的时候,出现在你面前,而他出场的时候,正是女方喜欢幻想男方年岁正好的时候,再加上男方的刻意纵容和小小暧昧,那时候还纤尘不染的欣辞,很容易沦陷。说起来,如果令仪是这样的人,我一定甩了他,所幸的是,我比欣辞要幸运多了。   我前面说过,哪怕欣辞再惹人喜爱,女孩子出于嫉妒,也总会讨厌她。而薄弯弯,恰好就在其中。她是个孤儿,懂事以后才被薄家领养回去,从小受尽磨难的她,即使被薄家领养薄家人对她再好,她也会生出不安全感。所以,她一直过得十分小心翼翼,她深知学历对一个女人将来的重要性,她的目光十分长远,所以在学校一直努力学习。也是她上进,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是一直被欣辞甩在身后。   女孩子嘛,到了青春期就会有些想入非非,她不例外。加上薄斯塬待她极好,几乎事事依她,所以渐渐地,她对她名义上的哥哥,产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加之,她极其讨厌欣辞,因为她觉得欣辞是蜜罐里的娇小姐,是没什么出息的。   这里我就要辩驳几句了。要知道,欣辞可从没有大小姐的恶习。薄弯弯绝对是出于嫉妒。不过这也无可厚非,要是我有一个从小长大还总是对我暧昧的哥哥,突然对另一个女人好了,我也会觉得他不可原谅吧~~   薄弯弯是个很有城府的女生,不要怀疑,我真的在夸她。她当着薄斯塬的面从来和欣辞都是亲亲密密的,可她哥哥一转身,她就各种冷嘲热讽打击不断。如果你们以为傅小姐是一个纯柔弱只会找男人庇佑的女生,那你们就错了~   要知道,温柔的女生被逼急了,脾气也是很大的!   就在有天放学,薄弯弯又把她拦住了,薄弯弯能被薄斯塬喜欢,当然是有姿色的,而且还不浅,当然,就是没我漂亮而已~   “我告诉你,哥哥是我一个人的,我劝你离她远一点!”她背着双肩背包,抱臂站在图书馆里的小树林里,表情既骄傲又恣意,“我知道你是靠了你爸爸才让哥哥对你这么好,但你不觉得这样很羞耻吗?”   一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个地步?欣辞无奈的开口:“我真不知道你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她看薄弯弯的表情像是看着一个病人,“我承认我是对你哥哥有好感,但我没缠着你哥哥吧!是你哥哥坚持要送我回家吧!我知道你喜欢你哥哥,但是,”她的眼神很真诚,“出了这种事,你难道不该跟你哥哥吵吗?你跟我吵有用吗?你哥哥不找我,还会找别人的对吧?”   干得漂亮!我在一旁鼓掌,为我欣辞感到骄傲。虽然一开始忧心你真的会陷进去,但是你这么理智的说出这番话,说明你真的能走女强路线!   大概薄弯弯没见过欣辞这么能言善辩过,一时竟然愣在原地。欣辞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有人责备她圣母,我想我也没有理由反驳。   她笑笑,仿佛不在乎般开口,“说实话,虽然一开始是有动心过,但被你这么一闹我也淡了,”她低头看看地上斑驳的树影,温柔的对薄弯弯说,“而且,我发现你哥哥他似乎不相信爱,他跟你这么多年,还一直处于暧昧期,和我认识几个月,也是暧昧来暧昧去的,说实话……哪怕第一印象再好,我的好感也全磨光了。弯弯,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请你相信我,他并不适合你,”她抬头直视薄弯弯愣愣的眼睛,笑的愈发温柔,“他,不忠贞。”   他,不忠贞。   连欣辞也看得出,相信薄弯弯不会不知道。她羞恼地躲开欣辞的视线,狼狈的大喊:“不用你管!”然后落荒而逃。而欣辞只是皱着眉看她跑远,然后到图书馆里去了。而从那天以后,欣辞就一直在躲着薄斯塬,想尽一切办法。   我们心心念念的女主角不是喜欢受虐的人,她在中途早早的退了场,薄弯弯其实严格来说也不算女配角,她和薄斯塬的感情纠葛,在欣辞的眼里,简直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可笑。   那么既然欣辞这么理智,为什么她连这段记忆也要藏起来呢?   我正疑惑着,画面一转,是傅宜庭坐在沙发上画面,他正看着报纸,他并不是阿母话本里所写的邪魅总裁,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傅欣辞是在这个时候回家的,她跟傅宜庭打了声招呼,然后上楼准备做功课。傅宜庭叫住了她,语气温和:“我听薄家那个小子说,你最近一直在躲着他?怎么,吵架了?”   欣辞心知逃不过去了,于是慢吞吞的走过去坐在她父亲身边,严肃的回答她的父亲,“我认为我现在应该一心扑在学习上,”她抿抿唇,皱着眉看向她的父亲,“他跟你说什么了?”   傅宜庭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他把报纸合起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还是忍不住要告诉自己的女儿,“我看薄家那个小子不好,你不过没理他几日,就要到我这儿来告状,你们以后要真的成了,那岂不是连小性子爷耍不得了?”   我在一旁大囧,傅爸爸真是个好爸爸!傅欣辞已经习惯了她爸爸这样宠溺,但显然她的注意力不在她父亲身上,“我也觉得他不好,我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她一向温柔,骂起人来,也没什么脏字儿,“不上不下的吊着不少女生,还觉得自己特有吸引力,真让人肠胃不适。”   我目瞪口呆,真没想到,傅小姐以前说话是这样的。   傅宜庭笑呵呵的摸摸女儿的头,没什么责备的言语,“这样也好,你不喜欢他,我也看不上他,我明天就和薄总说说,两家以后除了生意上的来往,其他的,还是不要接触了。”这是在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的女儿,傅欣辞听了自己父亲的保证,当即笑开了眉眼,抱着傅宜庭的胳膊甜甜的道了谢。   我有些难受的抚了抚胸口,我看到的,是欣辞过去的生活,可我能感受到的,是她此刻的心情。   事事皆有对比,那时候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难过。   我现在看到的,是她一直怀念着的,也是她失去之后,再也不想记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五)   人们常把父爱比作山,父爱如山,寓意其‘沉默安稳妥帖’,傅欣辞确实有个好父亲,当得起‘父爱如山’四个字。但是别忘了,父爱下压着的,永远都是儿女。沉重如山,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   ——《德音快穿手札》   ————————————————   薄家也是名门望族,他的当家人薄远仲是个精明刚毅的男人,做生意方面自有一套,尽管和傅宜庭有利益上的纠纷,但那不妨碍他欣赏傅宜庭。他的胸襟不小,但他很显然没把那份胸襟遗传给薄斯塬。   他把傅宜庭话里的意思跟自己儿子说了说,表示不成姻缘,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他的儿子表面称是,心里却觉得傅欣辞一家羞辱了他。他甚至把这个当成仇了。他聪明,冷静,有生意人所有的优点,可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小心眼。我以为这一点,足够致命。但现实就这么残酷,我们姑且把他那一种称作‘坏蛋’,坏蛋的武力值高,破坏力强,这还不算,他的生命力一般来说都是旺盛的。   而薄斯塬就是这样的人。他决心要报这仇,没人能挡住他。   傅家的祸源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薄斯塬用各种身份收购傅氏股份,他一点一点的蚕食,傅氏的人大部分是元老,并没见过这种伎俩,他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况且薄斯塬这样谨小慎微,别人想发现也难。其实我不明白,他一点点买进傅氏的股份有什么用意,我是古人,不知道现代的人做生意是什么样的,但是薄斯塬后来的举动,我大概能明白一些了。他找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把手中的股票全部以低价抛售出去,傅氏股价大跌,财政告急。不仅如此,薄斯塬还在各个方面打击傅氏的生意,买通傅氏财务总监,公然指控傅氏偷税漏税,看到这里,我大概懂了,我们那里商人不交税刑法还是蛮大的,他用这种不要命的攻击方法,的的确确让傅氏大伤元气,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他做到了。   很快,傅氏易主,傅家破产,傅宜庭债台高筑。   我想这对薄斯塬来说或许是致命的打击,但对傅宜庭一家来说,这或许难熬,但绝不致命。起码傅欣辞是这样想的。她还年轻,她有决心,有才华,不愁没有时间偿还债务。加上傅宜庭平时善于交际,和他交好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傅欣辞担心归担心,但依然不耽误自己的学业。傅宜庭也是这么想,事业上的失意打不到他,而他说话做事还如从前,这让傅欣辞也放心许多。   傅家出事以后的第三个月,那天是盛夏,早晨的阳光很好。傅欣辞和傅宜庭道过别,安安静静的去上学。傅家破产,已经没有再送傅欣辞去上学,傅欣辞并不在乎,她把以前存的零花钱拿出来买了一辆自行车,这三个月她一直用自行车上下学。马上要升高三了,学习越来越紧张,连暑假也要补课。傅欣辞推着车走出家门老远,最后突然有所感应般回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朝她招手,慈爱的目光缠绕着她,她胸口忽然一滞,几乎要落下泪来,但她还是快速的回头骑车走了。   父女之间的心灵感应让她一天上课都心神不宁,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好友搂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她还是皱着眉连书也看不下去。   我以为,亲血骨肉之间的联系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傅欣辞的预感没有错。   终于熬到下午放学,她跟老师请个假不上晚自习,她一向优秀乖巧,老师也喜欢她,所以也允准了她。她推着车走到校门口,忽然有个女生朝她奔过来,那是今天请了一天假的薄弯弯。   薄弯弯脸上满是汗珠,她重重喘了口粗气,拉起傅欣辞的胳膊就跑,傅欣辞挣扎,“你干什么!”她隐约意识到不是好事,但她下意识的选择逃避,就像她之后的失忆,都是她逃避的表现。   薄弯弯紧紧抿着嘴,她脚步不停,拦下一辆出租车,飞快地回答,“带你去救人,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她把傅欣辞推进去,自己也坐了进去,傅欣辞紧紧盯着她,她尴尬的躲开她的视线,吞了口唾沫,艰难的说:“你听我说,不要激动,我是偷偷听来的,我哥哥他,前天找了你父亲,他要你父亲以死来偿还对他的侮辱,如果不愿意,他有的是机会不放过你。我想我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里,你应该把他劝下来。”   她说的真切,傅欣辞只是沉默的听着,在薄弯弯说完以后,摇了摇头,“薄弯弯,这是你的新把戏,”她说,“你不要再骗我,我父亲不是这样的人。”   薄弯弯猛地捏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将她的骨头捏碎,“我要是骗你,那我现在带你去哪里?你知我向来和你不和,我哪里愿意和你多接触,正因这是真的,这是要出人命的,我才要来找你!”   “谁能知道你的居心!”傅欣辞忽然大声,司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傅欣辞嘴唇颤抖的看着薄弯弯,“这或许是你玩出的新的阴谋,你要让我无心学习,好毁掉我的前途!”   事实证明薄弯弯确实比她要见过更多的场面,她冷静的看着傅欣辞,轻轻道:“是不是真的,你去就知道了。”   这当然是真的,欣辞当然相信了薄弯弯的话,她一整天心神不宁就足够说明问题。   她只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的父亲会真的选择弃她而去。   于是一路上,傅欣辞一直很安静,期间薄弯弯不停地担忧的看着她。说到底,薄弯弯只是缺乏安全感才让她胸有城府,但她的性格却没有扭曲,顶多算别扭。涉及到人命的事,她到底做不来像薄斯塬那般冷血,同样的,她也有自己的一份胸襟,这是薄斯塬比不了的。   薄弯弯有旁人比不了的观察力,她一早察觉出薄斯塬行事奇怪,对于薄斯塬的事她一向好奇,所以她特意请了一天假,偷偷跟在薄斯塬身后,发现了她跟欣辞所说的一切。   反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决定告诉欣辞,想要救下她的父亲。   而薄斯塬的行为,也让她很是失望。   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免要勾心斗角,生意场上更是如此。你防备我,我谋算你,这都极为正常,人之间就是这样,没有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但人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人人皆有原则。逞一己私欲并没有什么,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也要有个度。有人对不起她自然要报复,但若过了头,那就不好了。   所以她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薄斯塬,她觉得她和薄斯塬就是一场悲剧。当年她记在心里的那个美好少年,终究被时光吞去,再也不复回来。   她想象中的美好感情,就这么撕裂了。   谁是无辜的,一目了然。   她宁愿被薄斯塬打压,也要带傅欣辞过去。   她和傅欣辞赶到傅氏顶楼的时候,傅宜庭刚好跳了下去,他刚刚好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悲寂而绝望,傅欣辞快步冲了上去,终究还是来不及。那一眼成了傅宜庭和傅欣辞的永别。他从三十三楼跳了下去,身体摔得粉碎,已经没了完整的尸体。傅欣辞抓着栏杆向下看,连目光也移不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喊不出。   喉咙像是被人硬生生割断,她的心,生疼。   “爸爸……”她小声的问,“你怎么能丢下我……”她试图翻过栏杆,薄弯弯冲了上去把她拖下来,绝望的人,力气总是很大,薄弯弯花了大气力把她脱下来,傅欣辞仍然要往下跳,薄弯弯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傅欣辞才消停下来。   傅欣辞跪坐在地上,没有抬头。她很安静,连眼泪都没流。   薄弯弯抿抿嘴,她蹲下来抱住傅欣辞的肩膀,一种同病相怜的情感涌了上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能让她不难过,只这么静静地守着。   “他说等还清了债,就带我到意大利去看雏菊,”她的声音极低,没有一丝波澜,“那是意大利的国花,听说很美。”   她抬头,眼睛睁的大大的,“早上走的时候,他说晚上来接我下晚自习,”她甚至在笑,眼神却死寂一般没有什么生机,“他一个人把我养到大,我最依赖的人就是他,他说他虽然年纪大了,但不会这么经不起打击,他说过的。”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跳下了去?”她微微仰头,想在薄弯弯那里找到答案,她多么困惑,她这样了解自己的父亲,而正因为太了解,所以她很清楚是为什么,“他怎么能忍心呢……我是他欣辞啊……我是他,最爱的女儿啊……”   薄弯弯扶住她的肩膀,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哭吧,”她说,“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傅欣辞无神的摇摇头,她推开薄弯弯,朝楼下走去,薄弯弯跟在她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傅欣辞收敛了她的父亲,用她多年存的钱和薄弯弯借给她的钱把她的父亲火化葬在了城南。丧礼办的很低调,除了薄弯弯来陪她,没人过去。   薄弯弯陪傅欣辞回到家,刚坐没一会,就有人找上门。那是以前父亲的法律顾问,姓张。   张律师是个念旧的人,傅宜庭帮助过他,他当然要帮傅宜庭完成他的意愿。他首先跟欣辞道了句‘保重’,然后拿出一张遗嘱,和一个信封。   傅欣辞愣愣的接过,张律师的话还在耳畔:“傅先生做事一向未雨绸缪,他在你七岁的时候就开始为你准备,那些钱现在存在国外。这封信是他不久前留给你的,昨天我知道了傅先生过世的消息,于是过来找你。”   傅欣辞没去看那份遗嘱,她更在意那封信。她颤抖的把信封拆开,把那张薄薄的纸抖开了——   给我最爱的女儿:   欣辞,还记得爸爸跟你说过的雏菊,爸爸答应过你,等还完了债,就带你去意大利。你喜欢设计,就去米兰。但是爸爸,可能要失信了。   你是个好孩子,从没让我担过心,我记得你八岁的时候曾问过我你妈妈的事,我当时没怎么告诉你,你以后再也没有问过我。   欣辞,如果爸爸已经死去,那欣辞也不要自责。你没有错,不要把别人的错强加在自己身上。也不要想着复仇,因为复仇毫无意义,仇恨只会让你痛苦。欣辞,我的小公主,我不希望你做这些,你安乐无忧的长大,今后,也不必做这些。   欣辞,不必恨旁人,那是爸爸自己所做的决定,与旁人无关。我老了,我活着,也会是你的负担,薄斯塬不过是添了一把火,你不要再与他纠葛,他太狭隘,你恨他。很容易伤了自己。   爸爸在瑞士为你存了一些钱,那是你七岁的时候我为你准备的,你把我葬了以后,不要再留在国内,就去意大利,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那些钱足够你安乐一生。   欣辞,你一向是个乖女孩儿,希望这次你还能听爸爸的,这是爸爸最后一次为你安排了,以后,一切都只靠你自己了。   欣辞,再见。   你的爸爸。   这封信不长,傅宜庭的笔迹到最后几乎越来越重,尤其是‘再见’那两个字,写的扭曲,似乎是写信人用尽了力气才写下。信纸上,都还有点点泪痕。   这封信,欣辞看了很长的时间,像是要把一个字一个字刻进心里。   看到最后,她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几乎要把纸张揉破。张律师静默的坐在对面,薄弯弯不用看大致也猜到傅宜庭写了什么,她就坐在欣辞身边,见状轻轻揽住了欣辞的肩膀。他们虽然看不见我,但我还是飘过去保住了欣辞的头。   欣辞低着头,很久以后才说,“谢谢叔叔。”她一脸平静的签了字,送走了张律师。她也想把薄弯弯送走,薄弯弯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她说,“就当我烂好心咯。”欣辞勉强牵牵嘴角,摇摇晃晃的走到沙发上,薄弯弯停在原地不说话。   欣辞低着头,长发盖住了脸,她静静地说:“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她停顿了很久,才勉强着自己发声,声音沙哑而扭曲,“我该细心些,我该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薄弯弯的呼吸停了一瞬,她说,“我的记忆力也不甚清楚,大概是四岁,还是五岁?”她望着欣辞家的墙角,那里放着一株兰花,“我的父母亲,他们也是……和你父亲一样,就当着我的面跳楼自杀,如果不是之前我吵过闹过,他们可能还要带上我,你根本没必要自责,这错不在你。”   这句话显然起到了一点点作用,欣辞听完长久的没说话,她抬头,薄弯弯抱着臂站在那里,眼神悲悯,一点也没有从前刁难她的样子,她这么怔怔的望着,耳边似乎还有父亲慈爱的笑声,她回神般朝身边望去,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重重的呼吸,往事就像画帧一幕一幕在眼前浮现。她感觉到有人用纸巾帮她擦了擦脸,她下意识用手抹去,才知道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微小的抽动着肩膀,小声的啜泣,薄弯弯轻轻搂住她,母亲一样的关怀,让她心头一软,似洪水决堤般,这两天一直强忍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她紧紧回抱住薄弯弯,终于放声大哭。   傅宜庭不仅欠了债,他已经查出患了尿毒症晚期,他不想自己的女儿为了学业还债奔波之余,还要为自己父亲的病来烦忧。正好薄斯塬找到了他,他以欣辞为要挟让傅宜庭去死,我真心觉得薄斯塬心里有问题,学什么邪魅总裁,还天凉王破!   于是他选择自杀,他不是懦弱,懦弱的人连死也会怕。他只是意识到自己活着,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对欣辞都是一种负担。他什么都算到了,偏偏忘记了,问一问欣辞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成全。   我是个局外人,不能私自的评判傅宜庭的做法是对是错,事情到这里,我只能感叹一句傅宜庭真是自私又伟大。   欣辞听从她父亲的话,决定到意大利去,按照自己想法生活。走之前,她和薄斯塬见了一面,他们相约在一个咖啡厅。那从前,是他们三个人常去的地方。   傅欣辞静静坐在位子上,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面色平静:“本来不想打扰你的,但有些事情,我想问一问你。”   薄斯塬笑着喝两口咖啡,闻言挑了挑眉,“你问。”   欣辞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脸色苍白,声音极为冷静,“我知道傅家破产和你有关,但我这几天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偏过头,沉静的眼神直直望着他,“如果是我不想跟你交往,这也完全说不通,你并不喜欢我。”   薄斯塬笑了一声,面不改色的回视她,“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像是早知道会这样,欣辞了然的点点头,“我什么也没带,”她忽然飘忽的笑了声,眼神怜悯,“薄斯塬我以为你只是不忠贞,没想到你还这么狭隘,”她说,“我真可怜你。”   只有狭隘的人才会把一件小事化大,俩家做不成亲家还可以做朋友。薄斯塬的自尊心太强,他太狭隘,根本不能忍受别人竟然拒绝他,哪怕他根本不喜欢那个人。他虽然在与傅氏一役中大获全胜,却完全失去了朋友,他的父亲也被他气得病倒,甚至不敢出门,也没人愿意到他们家来。因为他的好儿子,其他生意人自然认为不能对薄家人说错一句话,既然不能保证,那就干脆别来往,省的到时候薄斯塬来报复他们。   薄远仲自认待人宽和有礼,这么多年经营的形象,就这么被他儿子打垮,更让他生气的,是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没继承自己的半分胸襟,这是他不能容忍的。薄斯塬现在是受了褒赞,但是只要他一摔下去,等着他的,会是比傅宜庭更惨烈百倍的后果。   欣辞和薄斯塬说完那句话以后,也不管薄斯塬的脸色如何,匆匆离去了。   第二天傅欣辞坐上飞往意大利的飞机,只有薄弯弯来送她,欣辞心里很感激这个在危难之中向她伸手的女生,她抱了抱薄弯弯,小声说,“谢谢你。”   薄弯弯一脸嫌恶的推开她,“快别恶心了,我们班里,我最烦你,走了好,走了以后,我就是第一名了,我就是名符其实的学神了。”   欣辞温柔的笑一笑,拎起包准备登机,过安检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看薄弯弯,忽然问:“弯弯,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帮我?”   薄弯弯一向喜欢顾左而言他,她玩不来离别情深那一套,就连欣辞跟她道谢,她也要用恶劣的语气跳过那个话题,可是欣辞那最后一问,却让薄弯弯难得严肃认真起来,她收敛了神色,一贯长杨艳丽的长相竟也有几分柔软伤感:“只是深有同感,我看到了你,就想到那时候的我,不同的是,你比我幸运。”   欣辞弯起嘴角,眼泪却控制不住的掉落下来,不知是在感伤自己,还是同情薄弯弯。她最后哽咽着说了再见,薄弯弯朝她挥了挥手,转身的时候,却也流了泪,她没去用手抹,快步离开。   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一个第一,一个第二,从来都不对盘。可是欣辞出了事,只有薄弯弯陪在身边。检验一个人的感情真不真,不在于和你是否同甘,而在于能否和你共苦。   欣辞只身去了意大利,两人都以为是幸福的□□,可没料到,却是磨难的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六)   命运这回事可是一件很玄乎的事。 ——《德音快穿手札》   ————————————————   欣辞喜欢设计,她很久之前就希望去意大利。她先坐飞机到瑞士把钱取出来,又拿着钱到了米兰。她决心要放下以前的事,所以尽量的忘掉她的父亲已死的事实。追梦的日子虽然辛苦,可相对的,也过得很快。她在米兰呆了一年半,再过半年,她就十九岁了。   古往今来,人们最渴望的,永远是幸福。无论以何种方式实现。   虽然以欣辞的状况大概很难实现,但她一直在努力着。   上天基本上喜欢与你反着来。你最期待什么,他就不给你什么;你最喜欢什么,他就把那些东西撕碎给你看。   起码我看到的,确实是这样。   国外的深夜很令人害怕,欣辞独自一个人走过小巷,同时抓紧了双肩背包上的带子,咬着唇,小心翼翼的走在这条漆黑的小巷里,只要走过这条小巷,她就能看到灯火和来往不停的车辆。   好害怕、好害怕,她预备着拔足狂奔,却生生顿住脚步。   因为眼前站着几个高大的醉醺醺的外国男人,几人的笑声很大,划破寂静的夜钻到她的耳里,她害怕的低头,屏住呼吸,生怕他们发现她。不过很不巧,他们正向她迎面走过来,她盯着自己的脚面,等待着、等待着他们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很好,她松了口气,他们没有发现她。她正准备抬脚离开,那股难闻的酒气却再次传来,肩膀被人粗暴的抓住,有人揽住她的腰把她往后拖。她开始反抗,开始尖叫,她被拖到小巷的最深处,尖叫已经没有用,她听到自己的衣服被人撕开。   很痛、很痛!她开哭喊着求饶,意大利语、英语,甚至是中文,可是没人理睬她。除了她的哭喊,她还能听到侵犯她的男人们野兽般的喘息,她的胃里开始翻腾,她麻木的看向头顶的天空,恍惚间,她哽咽着低喃,“爸……”   渐渐地,她什么都听不到了,由于遭到重击,她的额头都开始流血。我明明知道我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是触摸不到的,可我仍然飘上前,我透明的手穿过他们的身体,可我仍然不放弃,一遍又一遍去拉扯着他们,然而只是徒劳。   我以为我能冷静的看待欣辞以前的一切。   现在看来,是我闹笑话了。   “欣辞,”我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下去,我飘过去想碰她的脸,可看到她绝望的眼神,我的手垂落了下去,“没事的……没事的……”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男人见她不反抗挣扎,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索然无味,满口意大利文走开了。她这样躺着,忽然撑着身子坐起来,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换洗衣服穿上。明明是夏季,这件衣服却穿了好久,她急促的呼吸,拿着包摇摇晃晃撑着墙慢慢朝前走去。   上天在跟她开玩笑,被车子撞倒在地的时候,她这样想,可是大片的黑暗吞没了她的意识,她抚着发痛的肋骨,晕死过去。   欣辞是在一片金灿灿的梦里醒来的,午后的阳光毫不吝啬的照进来,她慢慢的睁眼,只能看到洁净的天花板,目光下移,是靠在沙发边熟睡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警觉性很高,她不过刚刚扭了扭头,熟睡的男人立刻睁开眼,清澄的目光朝她望过来,然后,她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声音,柔和却寡淡,“醒了?”   “嗯。”虽然嗓子痛得要命,但她仍然低低回了一声。   “抱歉撞到了你,”男人用中文和她对话,似乎一早就知道她是中国人,他站起来走到她床边,清浅的笑从嘴角蔓延至眉眼,“因为你一直昏迷,所以擅自看了你的证件,你放心,我会负责。”   哦,她点点头,垂睫思索了片刻,又抬眼认认真真的看向他,“那么,我的证件上写了什么?”见对方露出疑惑的神情,她急急开口,“你看到我的名字了吗?”   男人迟疑片刻,最终点点头,“傅欣辞,欢欣的欣,告辞的辞。”   她哦了一声,语气有些低落,“对不起,我好像……好像记不得了。”   从醒来的一刻,她就知道,她似乎……不太能记起以前的事了。她努力的搜寻记忆,名字,来历,相貌,在醒来的那一瞬间似乎都烟消云散了。她不记得,完完全全没有印象。   “失忆了?”他的声音有一丝疑惑,他按了按床头的铃,很快就有一个医生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大群人,一个个面孔并不一致,但大多数是外国人。   过了半晌,一个中国面孔的医生,皱着眉总结,“顾先生不用担心,这位小姐只是脑后有淤血,等散了,自然能想起来。”   顾修衡理解的点点头,躺在病床的女人已经昏迷了半个月,他的车撞到了她,加上他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他的母亲极力要求自己照顾这个女生,于情于理,他都有责任照顾她。   他让欣辞在医院里又呆了几天,然后把她带到自己家里,悉心照料。   期间他的母亲顾寻春来找过顾修衡一次,顾修衡成年后就从原来那个家搬了出去,因为他已经不能忍受他大哥的刁难,加上他本人喜静,所以早早的搬离了那个家。顾先生的父亲是米兰很有名望的人。真正的贵族,不是光有钱就可以的。但若没有钱,贵族做着也是受人鄙夷。尤其是在现代这么看重钱的时代。顾先生家里像其他贵族一样,也很富有。所以即使是搬出来,他的房子也很大。现代人称其为——别墅。   顾寻春来看望顾修衡的时候,正是深秋,但阳光却很好。   傅欣辞虽然失忆,但她仍改不了爱看书的习惯。她坐在白色的椅子上,脚下是绿油油的草地,她捧着书正看得入神,忽然有阴影印在书上,她疑惑的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眉目精致的东方女人正和蔼的看着她,一个人的直觉通常很准,顾寻春对她的善意,她几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   “阿姨,请问你找谁?”为了保险起见,欣辞先用意文问了顾寻春一遍。   顾寻春在她身边坐下,笑眯眯的用中文回答她,“我找我的儿子,他叫顾修衡。”其实顾修衡有外国名字,只不过他母亲常年的熏陶,他其实更喜欢自己的中文名。   欣辞吃惊的站起来,她放下书,朝顾寻春认认真真鞠了一躬,然后诚恳道:“顾先生说是您要他照顾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感激您。”   顾寻春眉峰一跳,笑着让她坐下来,心里却暗骂自己的儿子不会说话,不过面上该做的功夫一样不会少,况她见欣辞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别这么说,我和你母亲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很多年没联系了,”她摸摸欣辞的额头,不忘替自己的儿子说好话,“修衡他虽然看着不容易亲近,但他绝对是个正直有担当的好孩子。”   欣辞点点头,听她说起自己的母亲,便有些黯然,“阿姨认识我的母亲,可我却不记得了,”她叹了口气,“我忘了以前的事,连我父母叫什么长什么样也不记得了……顾先生告诉我,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我想我那时候一定很伤心吧。”   顾寻春之前就知道了欣辞的境况,也知道她经受了什么。一个女孩子,本不该有那样的生活。每个女孩子都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然后安乐一生。她和顾修衡并不打算把那些不好的事告诉欣辞,生怕刺激到她。林怡君当年和顾寻春那么要好,顾寻春是个极易心软的人,她是不会看着自己好友的女儿吃苦的。   她听到这里,只是安抚性的笑了笑,她抚了抚裙子上的褶皱,阳光照得她的手几乎透明,她看着不远处的花丛,静静开口:“你的母亲和你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从来不会发脾气,你的父亲也很爱她,你不要再去想那些,”她看着欣辞缓缓绽出一抹笑,目光柔软,“无论他们现在哪里,他们一定会很幸福。”   相爱的人,无论天各一方还是一起坠入地狱,都会过得很幸福的。   这是顾寻春要跟她表达的意思,我不知道欣辞有没有听懂,我只看到,欣辞从那以后,就在没问过她父母的事,她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就算知道自己什么也记不起来,也同样能过得很舒心。   往后一段时间,顾修衡和傅欣辞相处得很融洽。   顾修衡认为自己在欣辞的事上有一定的责任,所以真的一直在实现自己的承诺。他对欣辞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很清楚自己一开始只把欣辞当做是一个责任,有可能不会对她产生什么感情,如果他自己不能喜欢她,那就不要做什么让她幻想的事,到时候让两个人都尴尬。   我看到这里,不由得深深欣赏起顾修衡来。   可以说,顾寻春把顾修衡教养的很好。他身上有贵族所有的优点。从容优雅,行止有礼,最重要的是,他尊重女性,也尊重感情。如果自己不能完完全全的投入进去,那么在此之前,就不要做出什么暧昧的举动。   这个男人,一旦爱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偏执而忠贞。   顾修衡照顾了欣辞一年以后,欣辞提出想要搬出去。   欣辞的心情很能理解,她已经养好了病,她也要继续自己的学业,尽管和顾修衡是朋友,但长久地住在他家也不是好事。   欣辞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正是午餐。   顾修衡听到欣辞说要搬出去,正在切牛肉的手一抖,手中的刀滑了出去,‘兹啦’一声,听的人牙酸,欣辞疑惑的看着他,顾修衡看到她明净的眼神,愣了愣,之后若无其事地换了把刀,又若无其事地说:“你找到要住的房子了吗?”   欣辞以为他是答应了,她放下刀叉摇了摇头,“还没有,”她眯着眼睛笑一笑,“我先跟你说一声,等我找到了房子,我就搬出去。”   顾修衡看她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好像说不出理由阻拦她,他淡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几天,欣辞几乎每天出去,到了傍晚才回来。顾修衡当时还没到家族企业里做事,他当时还在大学任教,一般来说很闲。他原本和欣辞只算是君子之交,起码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可那天欣辞跟他提起要搬出去住,他的心里就闷闷的不开心,说不上来为什么。于是他下意识的,站在二楼的窗口,每天看着欣辞像个欢快的小鸟一样早晨出去,又像个失落的小狗耷拉着脑袋回到家。每次她回来这样不开心,顾修衡就要笑一笑,久而久之,顾修衡不得不承认,他不愿意欣辞搬出去,至于为什么不愿意,他还是没想明白。   不明白也没什么,既然知道自己不愿意,那就要拿出实际行动来让欣辞搬不出去。   想着,他掏出手机打了几个电话,吩咐了几句,说话的空当,他余光扫了扫窗外,果不其然看到欣辞垮着肩膀坐在了一楼花园的椅子上,泄气般的把帽子盖在了脸上。他挑眉笑了笑,端着杯咖啡慢悠悠的走下楼。   欣辞听到脚步声,无力的掀开帽子,看了顾修衡一眼,鼓着脸说,“怎么我要租个房子那么难,外国和中国就是不一样。”   他把咖啡推到欣辞面前,眼中带着笑意,语气却正经的不得了,“你可以还住在我这,你要觉得过意不去,也可以付我房租,”他缓缓笑起来,语气温和,“我可以给你优惠。”   欣辞的表情立刻变得有生气起来,她拍了拍掌,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兴高采烈的说:“还可以这样!”她托着腮,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面带浅淡笑意的顾修衡,“我现在还要念书,嗯,我要去打零工,我知道你在帮我,等我赚够了钱,我一定给你好多好多。”   欣辞当时已经二十岁了,放在古代不知道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但放在现代,她还是个孩子,小孩子说的话总是那么无所顾忌,稚嫩的让人熨帖。顾修衡听到她清清脆脆的声音,不自觉唇角一弯,揉了揉她的头,没有说话。   往后的日子里,欣辞就一直和顾修衡住在一起。欣辞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她发现,自己找房子不容易,找工作却很快成功了。这当然是顾修衡出的力,他只是没告诉欣辞罢了。   我曾跟哥哥讨论过日久生情这个命题,它是能够成立的。   顾修衡和欣辞两个人并没能够一见钟情,这不妨碍他们一起生活产生感情。顾修衡是一个对感情极其迟钝的人,如果没有哪个告诉他那是怎么样的,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而欣辞虽然也心思细腻,但顾修衡的态度很明显是与她做朋友的节奏,她也根本没对顾修衡有什么想法。   就这样,两个自以为对对方没什么想法的人,一起同进同出生活了三年半,他们熟悉对方的喜恶,了解对方的生活习惯,甚至有时候欣辞洗自己的贴身内衣时也一同帮顾修衡洗过,两个人一言一行那么默契,让人不误会都难。可问及顾修衡他俩是什么关系时,顾修衡一脸理所应当,“朋友关系。”别人不死心,又问欣辞,欣辞的回答和顾修衡一模一样,要说他们没什么,那很困难吧。不过没人提醒他们之间任何一个,很好玩不是吗,看一个感情白痴怎么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那一定很精彩。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每天看他们默契的像一对老夫老妻,周身都冒粉红泡泡了,我就格外思念远在古代的令仪,哎,看他们一个个甜甜蜜蜜,我的心也很酸好不好!!!刚谈恋爱就和男朋友分离一点也不人道好不好!!想想就要哭了!!!   这三年他们一直处于,嗯,就是你们说的‘友达以上,恋爱未满’的状态。我阿母以前说过,男人要是成婚以后还有一个深懂他的红颜知己,那不如干脆与他和离。你知道,你嫁给他,是他一直能触碰到的,仙女也成了粗妇,那红颜知己就不一样了,男人多半会想:她多懂我呀,我想什么她都知道,她那么理解我,虽然不曾嫁给我,但那更说明她神圣不可侵,哪怕她以后嫁给了别人,她心里应该还是有我!这么一想,母猪都赛凤凰!哦,我真不应该侮辱母猪。   当然,以欣辞的性格是不会做一个已婚或有所爱之人的‘红颜知己’的,而顾先生刚刚好,只有欣辞一个女性朋友,他放任欣辞走进他的生活,然后给其他女人筑起一道屏障,下意识的就不想给别的女人机会。这件事,他一直做得很好,‘红颜知己’这件事,相信他永远不会做。   感情积累发酵到一定程度,就要爆发。我看过那么多的话本,质量上乘的,一字一句都流淌着情感,男女之间相爱水到渠成,没半分不自然。顾修衡和欣辞的故事,就像一个质量上乘的话本,在恰当的时候遇到,在恰当的时候喜欢上对方,在恰当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感情。   我们那里把掌管爱情的神叫做耶纳神,我想,耶纳神早就计算好了,安排在某一天,让他们相爱。   那是一个冬日,飞雪漫天。   女人一般感性,看到雪,她们一般会想一些很有意境的事。她们会感叹下雪真美,会在雪天像个孩子一样跑下去堆雪人,会在雪融的那一瞬,叹息雪如昙花一现般的美丽。   作为喜欢读书看诗的女孩子,傅欣辞当仁不让在那些女人之列。   “你看,雪下得好厚!”傅欣辞走到书房,一把抽掉顾修衡手中的书本,指着窗外,笑盈盈的提议:“我们去堆雪人好不好,不然我会不停的朝你扔雪团!”她得意洋洋的抱臂看着顾修衡,用这样幼稚的话语来威胁他。   顾修衡揉了揉额心,看了看窗外一片琉璃白,又看看傅欣辞的表情,许久,他默默的站起来朝外走。欣辞点点头,快步跟上去,走到花园里,万物都被雪覆盖,一派圣洁的美丽。   顾修衡难得小孩子的心性,拿着锹铲雪,欣辞带着手套,口罩,帽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滚雪,相比之下,顾修衡只穿了一件羽绒服,还连手套都没带,显得就单薄多了。欣辞边滚边哼,哼着哼着,就听到一阵咳嗽声,她抬头,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出顾修衡修长的身影,那一声声咳嗽让她心头一紧,她忙放下手中的雪团,夺下顾修衡手里的锹,语气里有自己没察觉出的心疼,“你干嘛不戴手套啊!”她看他的手冻得通红,不免要责怪自己,连阻止的话都忘了说,欣辞把手套褪下,用自己的手暖着顾修衡的手,想了想,又她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踮起脚绕在他的颈上,他们靠得那么近,顾修衡只要一呼吸就能闻到欣辞身上的幽幽香气,他看着她关怀的目光,彻彻底底愣在原地。   “好了,”欣辞一笑,见他愣愣的望着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举止过于亲近了,她默默退出一步,目光移到地上摔得粉碎的雪团,轻轻道:“都怪我考虑不周,要不你回去,我一个人玩吧。”   顾修衡这才回神,他朝欣辞走近了一步,修长的手碰碰欣辞的睫毛,像把小刷子一般拂过他的指腹,让人心痒。欣辞身子一僵,没有动。顾修衡把围巾拿下来放到欣辞手里,他寡淡的声音没什么语气,“那好,听你的。”说完转身就走。   欣辞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雪,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道是生谁的气,“我叫你走就走啊!”语气娇嗔,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顾先生回去了。当然不是回自己的房间。他回到母亲的家里,就在那天下午。   “亚当?”顾寻春正在家里看电视,听到门口有声音,她还以为是丈夫回来了,“你怎么想起来回家了?”   顾修衡脸色很严肃,他甚至都没脱下风衣,就径直坐在顾寻春的对面,顾寻春难得见自己的儿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因为顾修衡智商奇高,万事根本都不用她做妈妈的操心。   “怎么了?”顾寻春捧一杯茶暖手。   顾修衡抿抿嘴,眼睛直直看向自己的母亲,严肃道:“我好想生病了。”   “哦,什么病啊。”竟然只是这样?顾寻春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儿子,看不出自己的儿子竟然也会生病啊?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病?   顾修衡一张俊脸上染上几缕薄红,他面无表情的总结,“心跳加速,呼吸急促,还会莫名其妙产生肾上腺素,”他皱眉,“我觉得是心理疾病,可是我只对一个人会这样。”   这是喜欢上一个人了呀!顾寻春欢快的想:不过,儿子这么严肃,他不会是爱上男人了吧!她心一惊,虽然自己是腐女,但她还不能接受自己儿子是基佬啊!她掩饰性的喝茶,就听儿子继续道:“那个人是欣辞……”   噗!顾寻春一口茶全喷在了儿子的脸上!   醒过神来的顾寻春手忙脚乱的拿纸巾擦儿子的脸,一边擦,一边感叹:“是她?我早就猜到了!”她啧啧两声,同时推了推儿子的肩,像他哥们似的,“你可以啊,真不容易,你终于意识到了。”   顾修衡黑着脸瞥了瞥顾寻春,转头,语气硬邦邦的,“什么意思?”   顾寻春笑眯眯的摸摸儿子的头,顾修衡挣扎,她揉的力道加大,“还能是什么,我的儿子,你打了整整三十一年的光棍,今后终于不用了!”她揽住顾修衡的脖子,笑哈哈道:“小笨蛋这说明你喜欢欣辞啊,我的儿子真的太棒了!你找的媳妇可是我喜欢的人,你不知道隔壁劳莎夫人的儿子……哎,你去哪,喂,好不容易来一趟,总要留下来吃饭吧!喂!你有种就再也别回来!”   事情到了这里,我除了感叹一句顾先生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感情,我还要再说一句他的母亲。我终于明白她的儿子为什么那么喜静了,有这样一个爱说话的妈,我也会变成这样的~为顾先生点蜡。   再说顾修衡,他听到他妈妈说的话以后,便如醍醐灌顶一般。   他的心路历程是这样的——   噢,怪不得我看到她的脸就会心跳加速,而且这几年越来越严重!   哦对,原来我竟然也会喜欢一个女人,这说明我是一个直男,如果以后阿尔那个家伙再乱说,我就剁了他的手!   对了,欣辞还不知道我喜欢她,我得找个时间告白……不行,我可不能再想她了,不然我连车也开不回去~   所以说闷骚男真的伤不起!看他平时一本正经的,内心活动倒是很丰富嘛!   顾修衡回到家,制定了一系列计划,分为三大步十小步。   所以欣辞在那一段时间里发现,顾修衡莫名其妙对她亲近了不少,还总是送一些花呀草呀的,不仅如此,还总是来接下班!这样一直往复了一个多月,欣辞渐渐察觉出不对劲来,但迫于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就一直搁置下去。   就在一天顾修衡带她吃完晚饭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顾修衡忽然拉住了她的手,欣辞奇怪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他这一笑格外动人。他拉着她往旁边的喷泉走。   他看了看身旁的喷泉,轻轻问她,“你觉得我们的关系怎么样?”   “很好。”欣辞照实回答。   顾修衡点点头,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俊脸微红,“你是我最好的女性朋友,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该更进一步,”他说,“欣辞,我喜欢你。”   欣辞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说真的?”顾修衡点点头,傅欣辞哭笑不得,“这一个多月你一直……也是你在追我?”顾修衡再次点头,眼神中有了一些紧张。   欣辞也点点头,她温柔的朝他笑一笑,跟他说,“你闭上眼睛,我再回答你。”顾修衡闭上眼睛,不久,他感到一枚吻轻轻落在自己的嘴角,他听到欣辞在他耳边说:“你都这么说了,我答应你。”心中像是有烟花盛放,他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紧紧抱住了她。   小时候夫子教我读书,让我写一篇歌咏青春的文章。那时候我还不会用文言,你知道,不是所有古人都能把文章写好,还用文言写~我苦恼了很多天,硬是憋出八个字来。阿母听说以后,先是跟夫子交涉了一番,然后告诉我,可以用平时说话的言语写,就是大白话。我当时觉得反正怎么写都是写,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我是这么写的——   ‘我说青春就用来捏碎的,它就像一颗鸡蛋。就算我们不吃它,那它早晚要碎的。我把这‘早晚’称作命运。我们都要老,青春一定会离我们远去。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我说命运变幻莫测。我拿可靠作比,说可能有人前一天的状态之佳或能高中状元,后一天因为种种原因,甚至都不能参加科考。   我还说,命运就是一头猛兽,在我们即将老去时,张牙舞爪的吞没了我们的青春。所以说,命运的不可抗是残忍的。’这是我儿时的涂鸦之作,你们也看出来了,我犯了几乎所有学生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我走题了。   但我把这段话用在这里,我想我应该没有走题。世上相信命运者,十之四五,命运这东西向来玄乎的很,还关乎哲学,就不用我多加赘述了。   说了这么多,我就是想从正侧两面来反映一个情况,那就是傅欣辞傅小姐的命运,比之别人,更加无法捉摸。你说她命途多舛,可她每次出事都能遇见贵人,你说她幸运之极,那为什么什么不好的事都要找上她?   真令人不好说,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荒地老(七)   他朝她跪了下来,双膝。他说,欣辞,嫁给我。他又说,我不信教,可欣辞,你是我的神。   ——《德音快穿手札》   后面的事,一如之前我和顾修衡明里暗里的说过那样。顾修衡的哥哥菲列德很快知道了傅欣辞的存在。作为这个故事里的反派人物,他对欣辞的所作所为,那渣的程度仅次于薄斯塬。他就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整天觉得顾寻春和顾修衡要谋夺属于他的家产,他甚至把自己的母亲的死也怪在顾寻春身上。问题是,他母亲死的时候,顾寻春还没去意大利,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心理。   事情就像我之前所说,菲列德在欣辞刚刚二十五岁的时候,掳走了欣辞。而那天晚上,修衡是准备求婚的。菲列德关了欣辞一个多月,一开始只是想看到顾修衡慌乱失措的样子。但后来就不是这样。   大家都知道,外国的感情一般快速而热烈。我说过,傅欣辞一向是个好姑娘,跟她相处长了,就会喜欢上她的。而菲列德与别人不同,他的喜欢是病态的。在一次酒醉之后,他强|暴了欣辞,有一就有二,那之后,菲列德便忍不住要……有时甚至是虐打。   人一旦遭到重创,就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不错,那期间,欣辞恢复过记忆。   一个人一连遭受过两次这样的事,很难不让人崩溃。   而等到顾修衡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用刀片不停地划自己的手腕,她仍然笑着,那笑却极冷,叫人不寒而栗。   她看到顾修衡的时候,她仍然是记得的。可她那样爱着顾修衡。这样脏的自己,她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那么好那么好的顾修衡的。所以一切理所应当,她再次选择忘记,甚至连他们如何相爱的,都忘记了。   有些爱情,总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像珍珠般璀璨。   顾修衡不会放弃这段感情,也不会放弃,那么好那么好的傅欣辞。   傅欣辞忘记了他,那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还在他身边,他还爱着她,那就够了。   后面的事,就如我开始来看到的那样,我已不愿在看。我的身体停在顾修衡喂傅欣辞喝汤的那个画面,很久,都没有动。   “你都看到了,”有人在背后说话,是欣辞的声音,却又不完全像,我回头,果见到一个和欣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她就是欣辞,可却不是现实中的她,她的眼神死寂而怆然,全不似白日里的那个温婉动人,纯净安然,这是以前的她,“我很脏,是不是?”她说。   我飘过去,站在她面前,她的眼睛盯着我,却又不在看着我。我抚向她的脸,她退了一步,我颓然的放下手,轻轻道:“脏的是他们,你忘了吗?你学过的,一个人的美,在于她的心灵。”   她惨笑一声,转头看着一脸柔情的顾修衡,良久,忽然反问我:“是吗?”   我正待说话,她却忽然消失了。她承载了傅欣辞一切不好的回忆,可她消失的这样快,看来,想记起一切,还要不刺激欣辞,真的很难啊。   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先退出来,到时候见到顾修衡再作打算。   “这很难办,”我说,“我寻不到两全之法,让她安然的恢复记忆。”   “那就再等等,”顾修衡坐在床边,修长的指拂过她温润若水的容颜,语气平和,“我不介意。”   我默然应允,同他一样,沉默的看着睡着的欣辞。我在心里说,这不是她,这不是欣辞。真正的欣辞被她囚在心里。   这样又过了三个多月,因我和顾修衡商定在孩子生下来之前,还是先不要再刺激傅欣辞,所以我和顾修衡很默契的相处融洽,生怕让欣辞担忧。   欣辞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医生说希望她多多走动,这样有利于身心健康。欣辞已被关在家里数日,人也总是闷闷不快,她得知这个消息,自然不免要闹着出去,顾修衡事事依她,加之有我的帮衬,自然应允。   米兰的街头很是热闹,街面干净,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越发觉得好奇。这里金发碧眼的异族人那么多,我们这样的,倒成了异类。现代的街头和古代的街有很大的不同。我们那里的街,每一条都有固定要卖的东西,规定时日经营,便是推迟一刻,也是要受罚的。这里则不同,几乎每条街都有各式各样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它夜里也卖东西!如此循环,当真与众不同。   我将疑问问了出来,欣辞扶着腰正在卖干果的面前站着东挑西挑,闻言,谨慎的向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小声道:“时代在变嘛,我们国家也是唐以后才能出现夜市的,听你所说,你所处的时代文化倒与我们的汉代很像,可是国力却强于唐代,我学设计的也不懂,要是我有学历史的同学,我就能告诉你了。”   我听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也没再问。各个空间的历史进程都不同,有不一样的,也理所应当。   这样想着,便又欢欢喜喜的陪欣辞逛街。   就在逛街的时候,一个我们觉得绝不会再出现的人却出人意料的出现了。   他冲上来准备拉走欣辞,我一惊,准备上前帮忙,却忽发现我根本碰不到他。想起半琴给我的东西,我狠狠心掏出来,闭着眼睛朝前一划,只听得一声惨叫,那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我一句也听不懂。我睁开眼,发现那个人捂着胳膊倒在地上,街边的人群被这一幕惊呆,纷纷上前询问,大概是意文,我听不懂。但我知道我应当做什么。   因为那人突然松手,欣辞摔倒在地上。   我飘在她身边,想去握她的手,她的额角都是冷汗,脸色卡白,她捂着肚子看着我,唇瓣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大越是痛的。我更加急迫,下意识朝她的肚子望去,一股混着液体的血在她腿间蜿蜒,我呼吸一滞,贴近她安慰她,“别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用尽力气,朝周围的人求了帮助,便昏死过去。   昏迷之前,她忽然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我被她的那一眼,看得冷极了。   我恍恍惚惚的跟着她一路到了医院,顾修衡已经等在那里,他见到我过来,忙走向我,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我沉默着没开口,欣辞已经被送进了急诊室,情况危在旦夕。而一同被送进来的,是被我用匕首所伤,那个本该流亡海外的,顾修衡的哥哥,菲列德。   我把当时的情况跟顾修衡说了一遍,顾修衡焦躁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医院很安静,我能听到顾修衡急促的呼吸声,他说:“你是说她想起来了?这不可能,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也不相信,”我听到我沙哑的声音在静悄悄的走廊里响起,“可那一眼不会错,你没看过那时候的她,就是那样的。”   顾修衡被我说的一噎,正要反驳我,急诊室的门打开,他冲上去,神色紧张,医生跟顾修衡说:“傅小姐她想让你进去。”顾修衡二话没说,穿上灭菌服快步走了进去。   我等了大概三个时辰,便见顾修衡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我急急上前,还以为有什么变故,又看到护士推着欣辞出来,还有一个手中抱着一个婴儿,我松了口气。须知早产是最伤身的,不仅母体受害,连婴孩也会因此体弱。果然现代人的医术就是比我们古代强些。   欣辞生产脱力,所以至今昏迷,顾修衡就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这样一来,便没人去照看那个孩子,顾修衡虽然想到要人不时去看看,但毕竟不是她的父母亲,我心生怜悯,便对顾修衡说:“你守着罢,我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好,我就来告诉你。”顾修衡毕竟不是孩子的父亲,他能接受她已是极限,我不能再要求他对她像对待欣辞那么好。   菲列德已经被顾修衡交到了他父亲手里,他的父亲,在意大利黑道颇有威望,且为人严格,菲列德在他自己的父亲手里,想必今后不会再找欣辞的麻烦了。   欣辞那日幸苦,诞下一个女婴。她和菲列德一样,有一头金灿灿的、卷曲的发,有一双似大海般蔚蓝的眼眸,因是不足月生产,所以她的身子极小,肌肤几乎白的透明,我甚至能看到她皮肤下蓝色的血管,小家伙面容精致,既有她母亲的温婉之美,又有一些外国五官的深邃。欣辞的女儿,要比欣辞本人,更美些。吭,看在她是小孩子的份上,我暂且夸夸她,须知比起美貌,她是万万不及我的~~   我试着叫她,想她望不见我,也无大碍。可不多时,她的眼珠就滴溜溜朝我转了过来,半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纯净而无邪。我一愣,想到孩童总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便释然。   我一时无聊的很,便浮在半空,捧着脸对她说话,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宝贝啊,你觉得你母亲能接受你吗?哦不对,你说顾先生能接受你吗?”   “宝贝啊,我觉得我这次可能要失败了。”   “宝贝啊,你说,你母亲还能和顾修衡在一起吗?”   ……   诸如此类,我说了一大通,最后口干舌燥。而那个孩子就只是注视着我,我说累了,也捧着脸回视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很久,顾修衡才过来。   他首先看了眼浮在半空中的我,低声说:“欣辞醒了,你去看看罢。”他把目光移到睁着眼睛不如睡的孩子身上,“我看着她。”   我‘哦’了一声,向欣辞所在的病房飘过去。   欣辞躺在床上,虚弱的身体像薄薄一张纸,没什么生机。她睁着眼看向窗外的凋零的树枝,我唤了她一声,她朝我转过脸。我顿在原地,甚至不敢上前。大概一生顺遂的人不会见过、也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眼神。我初见她时,她的眼中似万物初生,春情荡漾,而此时,她眼中却似百花凋零,了无生气。可她仍然笑着,那种毫不在意、漠然至极的笑,“阿音,”我听见她说,“谢谢你。”   这一声之真挚,险些让我掉了泪。我靠近她,抚着她的脸,我明知道我触摸不到,可我仍然那么做,我说,“欣辞,你还好么?”话一出口,便有眼泪掉下来,虽是虚幻的,可我的心却似灼烧般的疼。原来有个朋友的感觉是这样的,我终于知晓,可她,早已千疮百孔。   她笑着摇了摇头,抬手虚虚握住我的手,声音清软,像她,又不像她,“阿音,我没事,我早没事了,”她说,“阿音,你知不知道,我今年才不过二十六岁,”她的目光十分从我身上移开,眼睛无神的望向天花板,“从前我总想,上天终归是眷顾于我的,我的母亲虽死,可我的父亲,我的爷爷奶奶却待我极好,我十几年来,过得舒心且肆意……父亲死后,我只身去了意大利,我想我经历的那些,或许是上天的考验,我的考验过了,一切总会好的。”   我沉默着不说话,她忽然嗤笑了一声,似是嘲讽又似是欣慰,“上天怜悯,让我遇到了修衡,”她的声音渐渐染上哭腔,可她却极力笑着,就像她八岁那年跟傅宜庭问起她的母亲,想哭却又极力微笑,“就像我儿时梦想的那样,公主一路披荆斩棘,却在最后一刻,掉下悬崖,可悬崖底下,是一片公主最喜爱的蔷薇,那儿还有一个王子,他是公主所梦想的那样,不介意公主的丑陋与艰辛,只要他爱她,那就够了。”她颤抖着声音,单薄的身体蜷成一团,我流着泪,听她说完最后的话,“可是不行,阿音,我不能。他那么好那么好,我已满身污秽,”她忽然抬头望着我,眼泪从眼角滑下,眼神那么执拗,“他是耶和华身边的大天使,而我,则身陷索多玛,无法自拔。”   “不是,”我上前抱住她,用力过猛,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我知道我怎么做都是徒劳,可我仍一遍遍去努力抱她,到最后,我无力的坐在床上,沙哑着嗓音道,“欣辞,并不是那样,你忘了你学过的么?你那时候……你忘了么?”   欣辞长久的沉默下去,不愿再回答我,我知道她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想的极为透彻,有些事却仍转不过弯来。我知道,她只是觉得累。可人只要活着,就无论如何都累。我知道她的矛盾,她想要想起来,不再逃避往事,然后再放下一切和她所爱之人在一起,可她又不愿想起来。就好像你的左脸有一道狰狞的疤,可你原本很漂亮,你既希望别人不要看你的左脸只看你的右脸,你又希望那个人知道,自己原本就很美。   可她仍然选择想起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希望她仍能和顾修衡在一起。   为什么不呢?他们明明那么相爱。   欣辞在医院整整养了四个月才把身体养好,这期间,我一直开导她,希望她不要再想以前的事,有时候,我会提起顾修衡,自从欣辞醒来以后,她就一直拒绝见他,可他却日日过来,有时候只能趁欣辞睡着后才敢出现,我为他心疼,便少不得要为他说几句好话,欣辞也只是听一听,听完便是沉默,我知道欣辞仍爱着他,既如此,又为何不能接受顾先生。   “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要在一起,”欣辞笑着说,眼中有一点泪光闪现,“我们或许相爱,可我,已经配不上他了。”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听完极为不满,于是一连几天都没理她。   我能感受到她已经把我当朋友,她如今平静安乐,看似过得幸福,可半琴和雅南并没来接我走,这说明她还是不幸福。哼哼,傅小姐嘴上说没顾先生也能过得很好,其实心里却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要不要这么虐啊!顾先生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没看他已经瘦了很多吗!!!傅小姐你再这么狠心我就再也不和你做朋友了!!!!   四个月后,欣辞出院。她抱着孩子到顾修衡家里,拿走了她的一部分行李,我知道她要干什么,我已经劝过她很多遍,她不肯听我的。顾修衡和她一起回家,看她动作,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暴躁的掀翻了欣辞的行李,双目通红,宛若困兽。   我甚至不用看欣辞就知道她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一定是心疼。   “修衡,”我听见她轻轻软软的声音响起,有一丝悲恸,“我应该放过你。”说完,蹲下身继续收拾,我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叹气,他们二人根本无暇顾及我,我无聊至极,于是跑去逗弄那个孩子,欣辞给她取了个外国名,叫奥罗拉,是一个黎明女神的名字。我想欣辞既然不恨甚至爱这个孩子,就更不该和顾先生分开了。   欣辞一向是个坚定的人,她要做的事,便一定要办到。哪怕顾修衡已经那样憔悴恳求,她还是狠心远赴麦加。所以说,女人一旦狠起来,还是……好吧,这次不算。   麦加,听说是这个世界的伊斯兰教的圣城,每年都有大量的圣徒来此觐见朝拜。而我,则有幸经历这一场面。看到那么多人虔诚的伏地一步步朝中间那个庙宇挪去,无瑕的阳光投射到寺庙周围,还有教徒们口中不知名的……我暂且称作经文,我感觉我从头到脚都被这份圣洁给洗净。我虽不信教,可也知道教徒们不辞辛苦远道而来的信念是何等强大。敬佩之余,我也忍不住和他们一样,伏在地上。非一定要信教,就算是不信教的人,见此情景,也会被这份诚心感染。   欣辞也在他们之列,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我还以她要做伊斯兰教徒,后来才知,原来她也是心有所感,才下意识的这么做。   一连过了许多天,欣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静,眼神也越来越平和,要不是知道还未放下顾修衡,我倒真以为她要看破红尘了。   不过,我相信欣辞不会如此。套用话本常用的那一话,无非是尘缘未了。   她的尘缘,就是顾修衡。   我这些天日也说,夜也说,说顾先生多好多好,说顾先生又生病了,说他多爱你呀欣辞你好狠心呀云云,欣辞不胜烦恼,却不苛责我。甚至我每每说完,她便撑着头思考一阵儿,神情缠绵且哀婉。每每此时,我便于一旁撇嘴,一边暗骂她口是心非,一边责怪顾先生怎么还不过来。   所幸的是,顾先生这次听见了我的祈祷,他在我们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以后,也来到这里,就住在欣辞对面。起先欣辞并不肯见他,顾修衡不知道是从哪里学到的厚脸皮技能,欣辞走哪跟哪,就差跟着她如厕了。我认为如果顾先生真的跟去如厕,那就太猥琐了。   顾修衡厚脸皮的跟着欣辞十多天,欣辞有些不胜烦扰。不过,我想她在不胜烦扰,心中大约,也是欢喜的。   我在一旁百无聊赖的看戏,也不点透。   这么十几天下来,我们都习惯了顾先生的存在了,可顾先生就是不同与常人,他竟然也知道放长线钓大鱼了。   这一天,欣辞惯例到广场的一刻树下看书,可顾先生却没有陪着她,他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的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真不明白她非要在这里看什么书,不觉得闷吗?跟我聊聊天也是好的啊,我作为一只鬼也是有感情的好吗!!掀桌!!   我坐在树上,昏昏欲睡的听见她读:“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恍惚间,有一道清澈醇厚的声音插了进来,混合着欣辞清软的声音,优雅动听,“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我睁开眼,就看见一身风衣的顾修衡。身披日华,面目英俊,正如欣辞当年梦想般的样子。   欣辞站了起来,看着顾修衡欲言又止。   顾修衡微微一笑,仍是他们初见时那抹柔和寡淡的微笑,眼中多时浓重情意和无尽怜惜。他忽然朝欣辞跪了下来,双膝,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戒指举到欣辞面前,他的眼神满是期待,“欣辞,”他说,“嫁给我。”   欣辞的表情很震惊,我想大部分人见到了都要震惊。原因很简单,这个世界,从没人是这样求婚的。   欣辞看着眼前的戒指很久,久到连我都紧张起来。微风吹过来,欣辞抬眸看着顾修衡的眼睛,忽然绽出一丝笑,她把手伸向他,就像她儿时幻想的那样,对她的王子说:“I do.”   顾修衡郑重的为她套上戒指,然后站起身,紧紧拥抱住他的珍宝。风很轻,他的声音也轻,但我仍能听到他低沉的声音顺着风入了我的耳。   他说:“我不信教,可欣辞,你是我的神。”   王子在崖底等候多年,他今天,终于等到他要等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一)   她朝他跪下来,卑微的,没有尊严的,哀求他跟她回去。   ——《德音快穿手札》   ——————————————   “阿音真棒!”半琴上前拥了拥我,眼中带着赞赏,“你这次竟然获得了两个人的友情,而且只花了一年半的时间!”   我哦了一声,发现却不在这里,半琴知道我在想什么,她冷冷哼出一声,不屑道:“今天新来个妹子,肤白貌美……那个妖精跑去巴结她了!”   我听完,忍不住嗤嗤笑出了声。雅南那个家伙看着妖里妖气的,性格也像个女人,相反半琴虽是女鬼,从行为举止到心性都像个男人。   说起这次的报酬,我想起一事来,“获得两个人的友谊,有什么帮助吗?”   半琴把玩着晚上的手镯,闻言哼笑了一声,“当然是能够拥有更多的信仰之力了,”她揽着我的肩,凑到我耳边道,“在一个时空里获得的友情自是越多越好,其实让那个人爱上你会更容易,可惜,你不愿意。”   我当然不愿意!我不免要瞪她一眼,她接触到我的眼神,忙抱拳求饶,“矮油~~我知道,你还想着你那个令仪哥哥嘛!小年轻就是小年轻。”   我撤回目光,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虽然这次完成了任务,”我伸了伸我的手,它依然是透明的,没什么变化,“可我感觉不出有什么变化。”   半琴拍了拍我的后脑,语气嗔怪,“你急什么,信仰的力量能随意就感知到么?”她伸手在我额上一抹,一抹流光在我眼前闪过,身体渐渐充盈了起来,不是那种恢复了力气的畅快,而是……而是一种感到自己存在了的充实感,我兴奋的挥了挥手,又碰了碰我的脸,惊喜的抬头,“怎么回事?”   半琴飘出老远,抱臂看我高兴的表情,也同样露出一丝笑,“你很幸运,遇到的都是心思纯良之人,所以便好办些,你现在一天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能幻化出实体,要不是你有两个人把你当好朋友,你估计连半个时辰都没有。”   “什么意思?”我皱眉问她。   她朝我眨眨眼,促狭道,“官二代嘛,就当你第一次做任务,给你的奖励咯~~”   还能这样?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我看半琴至今还没完全幻化出实体,照理说她已经活了上千年的岁月,理当早早的就有了实体啊!这样想着,我就把我的疑惑问了出来。   “我跟你不一样,”半琴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你只需要用信仰之力炼化实体,而我不同,我用它的地方可多了,”她顿一顿,“其他的你不要知道,你只需记得,信仰之力尤为珍贵,它几乎可以办到很多神都办不到的事,你若只是一心想回去,便不要在其他地方滥用信仰之力了。”   我默默地点头。她说的我都明白,半琴和雅南在各个时空历练不光是为了能获得实体,我和他们不同,只要一心将它用在炼化实体之上,那我‘很快’就能回去了。我现在所说的很快,也就只是比半琴雅南快而已,半琴说我幸运,我并不反驳。   我曾听她说过,有些人耗尽千年岁月,都可能未能获得信仰之力。而我此番,就能有一个时辰,便算是不错的了。   我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会儿,不久就等到了雅南,雅南还如第一眼那般风姿绰约,他一见到我,夸张的朝我扑过来,半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一边,冷冷道:“有话好好说!”   雅南撇撇嘴,冷哼一声不理她。他笑眯眯地夸我,“哎呀,孤容大人的女儿就是不简单,我刚刚看了他们之后的生活,过得不错!”   想到他们最后相拥而泣的场景,我也有些动容,我说,“我以后,还能去看他们么?”   雅南点点头,“能是能,”他咳了一声,皱眉思索了片刻,“你若舍不得他们,你第二个任务还能与他们叙叙旧。”   半琴靠在墙上的身体直了起来,望向雅南的眼神颇为不满,我皱着眉问道:“你是说我还要在她那个空间做任务?”   雅南嗯了一声,“本来半琴想让你直接去另一个时空,那是古代,对你相对要熟悉一些,”他望着半琴不悦的眼神,无奈的笑笑,“我昨天刚刚收了个死魂,他留在这里,但希望能有个人去帮帮他姐姐,”半琴的表情这才舒缓些,雅南的语气也稍微轻缓一些,“本来我想还是派别的灵魂过去,但想到你去那个空间,多少要熟悉些。当然了,”他笑着朝我眨眨眼睛,“你比我们手下的那些,更需要这次机会。”   我不解,“难道就没其他人和我一样吗?”   雅南无言的笑了声,半琴则摇摇头,“也是有的,但那是以前,如今咱们这儿可就只有你一个只需炼化实体。”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想到那个死魂,不免有些好奇,“那个死魂能来这里,莫非是也是因为死后怨气冲天?”   半琴摊摊手,表示她是生灵部的长官不知道情况,雅南看我一眼,妖媚的五官却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来,他点点头,“他执念太深,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让他姐姐幸福,事成之后,他会付给你酬劳,至于是什么,你去见了他就知道了。”   也就是说,我只要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不但能获得信仰之力,还能获得一个死魂的报酬!简直不能更棒!   咳,当然,这都是我阿母的功劳!官二代什么的,简直不要太幸福!   由于一时兴奋,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半琴和雅南,哪知半琴摇摇头,告诉我其实我的母亲还在其次,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现任决议长问暄的缘故,我听后不免心生奇怪,喃喃:“舅舅……”   雅南点点我的额头,调笑道:“对,就是你舅舅,别看你舅舅冷冰冰的,其实他就是怨你母亲当年选了你父亲弃他而去,如今过了这么多年,他想也想明白了,”他停顿半晌,朝我眨眨眼睛,语气不无促狭之意,“骨肉至亲,他呀,可是咱们这儿心肠最软,最热的了!”   这话半琴没有反驳,可见问暄舅舅真就是如此。我想了想他那次冷冰冰的样子,再一想他对我的照拂,不免心中一动,有些感动了。   等我能回去了,一定好好感谢他!   不过事还是要做。我问雅南:“那我能见见那个死魂吗?”   雅南欣然应允。那个新来的死魂。叫陈奕睿,他有一个姐姐叫陈挽约,本来是一个富家子弟,就如同我所熟知的富家子弟一样,因他的母亲死得早,奶奶极其溺爱他才养成他骄纵,自大,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的个性,年少轻狂,他很是荒唐过一番岁月。幸运的是,他有个好姐姐。为了把他拉回正途,他姐姐很是花了一番心血。他渐渐心思归正,却又再次受人所惑沾上毒品,恰在此时,他又跟一桩杀人案扯上了关系,那时,他父亲奶奶已死,他家的企业也被姐姐的前男友周正庭所得,家中已再没人能护住他,他被送进了监狱。自古以来,监狱就不是个好去处。现代一样。他不过进去三月,就死在牢里。死后执念太深,魂魄尚存人世,他看见自己的姐姐憔悴不堪,心痛欲绝的样子,也看到她昔日好友对她落井下石的嘴脸。他悔恨不已,到了这里,恨意难消,雅南劝了他几日,他才打消自己去报仇的想法,提出要人帮他。其实我倒很赞成雅南,并非是为了我自己,陈奕睿心恨难消,若是亲自前去,必要失去理智,到时引得时空动荡,那就不好了。   雅南和我说了一路,半琴除了插几句话,就是与他斗嘴,雅南和她吵吵闹闹,我塞着耳朵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陈奕睿所在的地方。   因是新来的死魂,雅南为了能让他熟悉环境,就让自己手下的死魂尔珍和半琴手下的生灵白山和他说了一通这里的注意事项,当然了,也是为了开解他。我刚进去的时候,白山和尔珍也刚刚说完,而陈奕睿在沉默地坐在一旁,也不理他们。或许是听到动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怔住,好精致的面容!尽管身为死魂身体颜色很淡,但依然无损他五官之精致好看。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欣辞给她女儿买的洋娃娃,有长长的睫毛,有红红小小的嘴巴,有挺立的鼻子,还有一双大大圆圆的眼睛,凑到一块儿,叫人无端的就心生喜爱。可惜他是个男子,这么精致的五官长在他脸上,不免有些女气了。我想我有一个总是形容哥哥的词能形容他,希望哥哥不要生气才好——雌雄莫辩。   白山是个男鬼,而且是个古代的鬼,他见到我们来了,宽大的袖摆一扬,然后朝着半琴和雅南恭敬地一拱手,温声道:“大人。”半琴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话了。尔珍是个女鬼,和白山的温和不同,她性子冷傲孤高,见到雅南来,也就是起身站着以示尊敬,也没什么其他动作。雅南也不恼,能到这里来的,就必然都是个性古怪之人,起码我见过的,就没几个是正常的。别看白山温温润润的,听说他做起事来,让半琴这么女王的人都受不了,直呼他是‘大变态’!   想着我也朝他们弯了弯腰,拱一拱手,一本正经道:“你们好。”再抬起头时,就见两人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渗渗然往旁边一躲,半琴朝他们扬一扬下巴,吩咐,“都回去吧。”白山一愣,忙飘了出去,尔珍看了半琴一会儿,也飘了出去。   本来雅南和半琴说是要陪着我,但是由于今天不双休,接魂殿中有很多新来的鬼,他们忙不过来,他们就决定要去看看。走之前再三嘱咐我不可触动他的心绪,我也再三应允,他们这才离开了。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二三岁,此刻穿着白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除了那一头板寸,他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阳光大男孩了。我想了想,他这一身,大概就是他那个姐姐帮他换得了,否则我现在看到的,估计是他穿着一身囚服的样子了。   我看着他,他低着头,半晌,他低弱的声音响起,“你是来帮我的吗?”   这声音!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看不出来他还荒唐过嘛~~我老神在在的点头,然后发现我点头他听不见,于是嗯了一声,他抬头,脸色苍白,“谢谢你。”我朝他摆摆手,“别急别急,等我回来了,你再谢我不迟。”他哦了一声,又沉默下去。我多话得很,他不说话,我就难受了,于是我小声咳了咳,说,“你希望我做什么?”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我,我等了很久,他才开口,“让我姐姐幸福,就这么简单。”我心中松了口气,想到他活着的时候的遭遇,就有些疑惑的问他,“你就不想报仇吗?”照道理说一般人被人整成这样了,都会第一个想要报复的吧?他还是盯着我不说话,良久,扯出一个惨笑来,“总是报来报去的,又有什么意思?”他的目光放得老远,像是沉浸在往事中,“若是一心想着如何报仇,那就是不放过自己了,人在世上走一遭,干什么非要不放过自己?”哗擦!真看不来,这家伙年纪小小,道理倒是一套一套的嘛!咳,不对,我好像比他还小来着~~我看他神色颇为悔恨怀念,一个人脸上竟同时有‘悔恨’、‘怀念’两种神色,真叫人佩服!于是我问,“这些,都是你自己想通的?”他摇摇头,叹息道:“我姐姐。”   擦!又是他姐姐!难道他姐姐是学哲学的!尼玛这么玄乎的东西,倒是学的很不错嘛!   我伸了个懒腰,捧着脸看他,“嗯,那介意跟我说说你和你姐姐的事吗?”他迟疑了一下,我立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语气尽量贴心,“要是你不想说……”他摇摇头打断了我,硬是把我后面那一句‘我就去问雅南’别回了肚子里~~   不过还好,他愿意说,愿意说就是好的,我多了解了解情况,也是有帮助的。   其实跟欣辞的遭遇比起来……呃,他们姐弟俩的人生,也真算是跌宕起伏了。我觉得她姐姐真是一个神奇的人。听她弟弟的描述,他姐姐陈挽约是一个……不太喜欢和人交际的女生,喜欢独来独往,性子绵软沉默,呃,其实用个不好的词,就是他的姐姐性子阴沉,不过这话我不敢明说的。   陈挽约和陈奕睿是相差两岁的姐弟,他们的妈妈死得早,父亲在他妈妈死后不久就另娶了个女人,呃,还带进来一个女孩子,只比陈挽约大三个月,你们也猜到了,他们的继母,陆卿卿曾经是陈昕的初恋,楚楚动人如白莲花,听说白莲花在现代不是一个好词儿,我很不能理解,白莲花多圣洁的花啊竟然变成个贬义词,真不开心!好了,我再说回来,他们同父异母的姐姐陈雅言,跟她母亲一个路数,为了不重复,我决定换个词来形容她,皎洁如白月光,当然,只是表象。   陈雅言温柔大方,纯真善良,一进陈家,就俘获了上上下下老老小小的心,相比之下,陈挽约沉默寡言,性子阴沉,更不讨人喜欢了。弟弟年纪小,他亲姐姐对他管教甚多,时间一长,在继母和继姐若有若无的挑拨之下,他就渐渐跟陈挽约疏远了。陈挽约聪慧,她知道继母打什么主意,但父亲的心已经偏向了他们,奶奶人精可到底年迈,也不能帮她什么,所以平日里,陈挽约除了不和他们说话,吃饭穿衣都自己动手,大户人家里就是这样,就和我们古代是一样的,继母既是面善心狠的人,那陈挽约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陈挽约十岁的时候,他们的奶奶去世,至此之后,在没人能护得住他们了。   陈雅言和她一般大,所以两人一直以来都是读一个班,陈奕睿和他们一个学校,只是比他们低两个年级。陈雅言对陈奕睿一向放纵,哪怕陈挽约时时管治,陈奕睿年少不懂事,也是不会理解的。不会分辨是非的小孩子就是这样,对自己有求必应的人自来亲近些,哪怕不是你的至亲。继母知道陈挽约是女孩儿,将来是要嫁出去的,陈奕睿是男孩,自己并不能再生养了,只要将陈奕睿养废,再把他姐姐嫁出去,那陈家所有财产,就都是她们母女的。   她一副慈母爱儿的样子哄得了陈奕睿,但骗不了陈挽约。   陈奕睿被人养的骄纵,从初中起就开始和他的狐朋狗友荒唐着。喝酒,赛车,甚至吸食毒品。那时候他刚刚初三,他自认为就算他不好好读书,父亲也会帮他找一个好高中,可陈昕被陆卿卿陈雅言的言语挑拨,心里早就对他失望,不想再管他了。如果他不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的话。   那时候临近中考,陈奕睿还和一帮人到处滋事,打架,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逃课到酒吧一切不该做的事,他都做遍了。有时候瘾来了,没钱,陈雅言会假仁假义的借给他,然后再告诉陈挽约和陈昕,故意让父亲气急败坏,让他的姐姐无可奈何。   陈挽约劝过他多次,他根本不听。他当然知道姐姐是为他好,可他就是觉得烦!没人能够理解他,他觉得这世上就剩他孤零零一个人,要说好,也就陈雅言能理解他。   “你真幼稚!”我抽搐着嘴角做了如上评价,他面带羞愧的垂下头,艰难的继续说下去。   又是一个醉生梦死的一天,他在一个酒吧的厢房里醒来,他揉着额头摇摇晃晃的朝外走,刚到门口,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走了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他正要说话,忽然就听到了他姐姐的声音,是陈挽约。   “睿睿!”他姐姐背着个书包,眼泪汪汪的朝他跑过来,眼神是那么失望,“你跟我说你在上晚自习,你在这里?”   那种烦躁的心情又涌了上来,他挥开身边,暴躁的大吼,“不要你管!”   他的姐姐冲上去,把他从人堆里拉出来,她那么瘦,竟然也能强行把他拉跑,身后一群在他们背后大骂,她也没理,径直把他拉到一个巷子里,那以后,他再也不能忘了那天的情形,他姐姐失望的眼神,还有颤抖的肩膀。   “睿睿,和我回去吧,好不好,和姐姐回去,只要你能回去,姐姐做什么都行!”她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   他那时候不过只是十多岁的小少年,根本不会顾及到别人的感受,“都说了不要你管,你烦不烦!我最讨厌别人管着我,尤其是你!”他说完推开陈挽约就要走。   可下一秒却又怔住,因为他听到膝盖碰地的声音,那么重,他回头,看见自己柔弱的姐姐跪在地上,那么卑微,那么执拗,她说,“睿睿,你只当是姐姐求你,跟我回去吧,好不好。”她看着他,眼泪流了满面,就像他们的妈妈的死的时候那样,她抱着他泪流满面的承诺,“妈妈,我会照顾好睿睿。”她不过只比他大两岁,却过早地承担了一切。就为了自己的弟弟,她已经对继母一再忍让,而现在,又为了自己的弟弟,她放弃了自己的尊严。   而他就在那一刻心软,他的姐姐,并没有像自己父亲那样,放弃了自己。以前姐姐也在他逃课过后跑到他面前求他跟她回去,可她从没这样做过,那时候,他也只是不屑一顾的推开她,和那些所谓好朋友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现在,像是有什么洗涤了他的心,心里有一股冲动,他想要回去,想要学好。不让姐姐失望。   那天,陈挽约终于把自己的弟弟带回了家,那是陈挽约十八岁的夏天,这个夏天过去,陈挽约就会升上高三,朝大学迈进一步了。   那时候,陈奕睿也开始渐渐知道继母的阴谋,有些事,只要起了个头,就不会停止。他不是那个任凭继母捧杀的少年了,他长大了,应该为姐姐分担一些才是。   而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原本是姐姐的未婚夫的周正庭和陈雅言订了婚,二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邻居温湛荣一家忽然破产,温湛荣带着他们的母亲把房子卖掉,不知搬去了哪里。好像只有陈挽约知道他们在哪里,经常带着东西去看他们。而每次回来,看着陈雅言的眼神都会不一样,陈奕睿知道,陈雅言原本是温湛荣的女朋友,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会抢了陈挽约的未婚夫。这都是后话了。   陈挽约高考结束后,家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昕突然去世了。更匪夷所思的是,陈家在环宇的大股东地位忽然一落千丈,环宇的新董事长变成了周正庭,继母最后什么也没给他们,把他们赶出了家门。   一切就像是做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陈挽约带着弟弟去了温湛荣家,因为她要上大学,所以暑假里一直在打工挣钱,陈奕睿也要帮忙,陈挽约没答应,她希望他一心学习,不要让母亲失望才好,他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背地里仍去做事。温湛荣和他妈妈很好,也愿意收留他们。可他们到底也辛苦,陈挽约除了每天打工,还要在家里做家务,一个暑假下来,看着越发削瘦了。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很好。不用提防继母的暗害,这个家里,有温暖的大哥哥,有贴心的姐姐,还有慈祥的阿姨,他从没觉的日子是这样美好。哪怕没有钱,可也很幸福。这小子……我深以为他此刻真不算幼稚,那时候,真是长大了。   我在欣辞那个故事里说过,上天就喜欢与你反着来,这里也不例外。   暑假过去,他姐姐念了大学之余,也还要勤工俭学。每天七八点回家。可有天晚上,她却是九点多才回来的,她似乎受了重创,温湛荣拿着毯子裹着她把她抱进了屋,他问是怎么回事,温湛荣闭口不答,进了陈挽约的房间,他偷偷跑过去偷听,才知道是周正庭欺负了姐姐,过了半晌,他听到姐姐呜呜哭出了声,他心中一痛,推开房门,他看到姐姐被温湛荣抱在怀里,她大大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温湛荣紧紧抱着她,不时安慰她几句,她闭上了眼睛,格外痛苦。   他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被姐姐劝回来之后,虽然心里感激,但他似乎从未为姐姐做过什么,于是他愤怒地去了周正庭家,却只有陈雅言在那里,她骗他周正庭去了一家酒吧,他毫不迟疑的去了,却猝不及防被人用针管扎了一下,而他回过神来,才发现那里根本没有周正庭,包厢里有的,只有一具尸体。   到最后,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恍恍惚惚的被人带去了警局,他看到姐姐到处求人的情景,他忽然就觉得很累,不能,不可以在拖累她了,他想。于是他说,“是的,我认罪。”他姐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崩溃大哭,他心一酸,扭头走了。再后来,监狱有人看他不顺眼,他知道是谁的人,任由他们打着,他只是想着,如果自己死去了,姐姐一定又要伤心。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死去。   我听完了整个故事,心中唏嘘不已。其实他简略了不少,比如他那时荒唐怎样伤害过他姐姐,温湛荣家怎么会破产,陈雅言为什么会和周正庭搅和在一起,可他显然不愿谈起此事,都是几句话带过,不过这都不要紧,我想我大概能推算出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就是父亲的小三上位继母继姐心机深重捧杀弟弟苛待姐姐弟弟年少轻狂在姐姐帮助下迷途知返继姐抢走了姐姐的未婚夫抛弃前男友姐姐的前未婚夫欺负了姐姐弟弟跑去报仇不成反被诬陷最后死在牢里的悲催故事~~呼呼,有本事你们也一口气说下来,真是你值得拥有!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二)   今天遇到了令仪。打击大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脑子笨搞不懂,找个机会问一下。   PS:我今天终于又看到一个喜欢叫人‘XX哥哥’的人了,但是,你叫我的男人‘XX哥哥’我分分钟灭了你,信!不!信! ——《德音快穿手札》   陈奕睿说完他的故事以后,明显意志消沉,我拍了拍他的肩,最后说:“要是你之前有这觉悟这智商,就不会这样了,”我看他意志消沉,沉不住推了推他的头,“别难过了,你都死了,难过还有毛用!我告诉你,要像个男子汉站起来,你姐姐可就盼着你这点,可惜,”我朝他摊一摊手,不无遗憾道,“你死了之后才意识到。”   他张着嘴愣愣的看着我,蠢萌的让人不忍直视,我朝他一挑眉,飘了出去,“我去休息休息,你一个人玩吧!”   其实真不是我鄙视他智商,我也不忍心在他那么难过的时候搞笑~~实在是他蠢得让我忍不住爆粗口!你说你跟你姐姐是亲生的吧!人家挑拨几句你就疏远你姐姐,这就算了,你做为一个富二代,就该有继母一般不是好东西的觉悟吧!骚年,何弃疗啊!!!还有,你说人家陈雅言一说你就去,尼玛你一个高中生找人家算账,你掂量掂量你几斤几两重好吗!!还特么不想活了觉得活着对家人就是一种累赘,尼玛玄幻了有木有!你死了到一了百了了,尼玛你姐姐受得住吗摔!我真不是故意要这么吐槽的,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所以说每一个成功上位的反派那他的对手一定是蠢得像猪!哦对不起,猪我这是第二次侮辱你了……但我实在忍不住了,他姐姐之所以这么……也一定和她弟弟这个猪队友有关啊!   所以说,那句‘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是正确的。   呼,好了,我现在心情平复下来了,嗯。   其实陈奕睿只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其实还蛮可怜的……但是!!!!如果我的哥哥是这么蠢的话,我一定不会认他的~~   算了,我还是不骂他了,想想我也没什么立场~~   我在休息的地方平复了一下心情,不久,半琴就过来。她边摆弄仪器便问我:“准备好了?”我朝她点点头,她也点点头,她凌空一抹,空气流动起来,我消失在他们眼前的的最后一刻,我看见半琴朝我眨眨眼,嘴巴一张一合,我努力辨认,好像说什么‘惊喜’什么的,我一愣之下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卷入了另一个空间当中。   然后我就发现,我坐在一个四个轮子的……车吧,车上。我望着坐在我前面谈笑晏晏的俩人,哦不,三个人,有心吓他们一吓,于是阴测测的开口:“开心吗?”   在女子怀中的小娃娃奶声奶气的重复我的话:“开心吗?”女人身体一僵,男人开车的手一抖,然后……车子往前一顷,所有人都往前一倒,除了我。   那个女人一寸一寸朝我扭过头来,温柔恬淡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男人则要镇定多了,不过他还是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回头看我一眼,见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然后动作不停,继续开车。哼哼,顾先生一如既往的讨厌!嗯,倒是欣辞,她还是很激动的,这让我很欣慰~~   “阿音你怎么回来了?”惊喜过后,欣辞也回神了,因为我毕竟还是鬼嘛,我这样出现也不奇怪。我晃了晃头,在后座躺下了,我慢不经的回答她:“他们说我还要在这里交个朋友,”说起这话,我又想到空间管理部里那个蠢萌的男孩子,嗤笑道:“一个蠢蛋要我过来帮他姐姐。”   欣辞‘哦’了一声,逗了逗奥罗拉,她正看着我,她比我走时看着要更大些,大大的蓝眼睛专注的盯着我,我朝她一龇牙,她愣了愣,然后学着我的样子也朝我一龇牙,模样好笑。欣辞爱怜拍拍女儿的头,我看了看窗外的景致,想起一事来,“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欣辞逗着女儿的手一顿,没有说话,顾修衡直视前方,平淡无波的开口,“薄远仲的生日会,薄弯弯邀请她去的。”哦,我了然的点点头,不过以薄弯弯的性格她能邀请欣辞,我把疑问说出口,欣辞顿了一瞬,方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但她毕竟帮过我,况且薄叔叔是个好人。”不像他的儿子。我挑一挑眉,然后狡黠的看向欣辞,意味深长道:“想不想看薄斯塬出丑?”欣辞和我对视一眼很快知道了我的意图,跟顾先生在一起这么久,欣辞也变坏了,她勾一勾嫣红的唇,缓缓笑了:“自然。”顾先生听完什么也没说,只是腾出一只手牵了牵欣辞的手,欣辞回望过去,一时间,车厢柔情涌动。   我受不了的飘到车顶,苦着脸望着远方,秀恩爱遭雷劈啊混蛋!   车子很快在一个半山腰的挺豪华一个大别墅门前停下,有人帮我们开了门,顾先生开着车进去。我这才发现,薄远仲这时家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顾先生把欣辞拉着往前厅走过去,我负责跟在他们身后,并寻找我未来的朋友的身影。根据我了解的情况,温湛荣此刻已经重新崛起,虽然比不得以前,但还是让人不容小觑,所以薄远仲也邀请了他,而现在作为温湛荣妻子的陈挽约一定也要出席,尽管她已经怀孕六七个月。孩子毋庸置疑,一定是周正庭的。那个渣男我待会儿细说,那是一个……应该呆在古代的渣男,起码他的思想应该是。   所以说,这与其说是一场生日会,倒不如说是一场新仇旧恨清算会,呃,当然了,生意上的事也要洽谈洽谈的。   “喂!傅欣辞!”一个清亮的女音在我们身侧响起,我们同时望过去,女人身穿大红色曳地长裙,烈焰红唇,一头直发乌黑亮丽,她踏着二十寸那么高的鞋子朝欣辞走过来,奇怪还虎虎生风。这个人我在回忆里看过,是薄弯弯。果真美艳。女人的天性,我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欣辞泰然自若的回以微笑:“弯弯。”说话间,薄弯弯已经走了过来,欣辞看了看顾先生,向她介绍了一番:“这是我先生,顾修衡,你也可以叫他亚当。”   薄弯弯飞快的打量顾先生一眼,虽然奇怪欣辞臂弯之中的孩子跟他并不相像,但多年来的涵养让她保留了好奇,她朝他伸出手,客气道:“你好。”顾先生回了一句你好,跟她交握的手很快放开,然后无话。   薄弯弯把他们带到客厅的一角,那里人少,一般没什么人打扰。他们一起坐下以后,我也百无聊赖的飘在半空中,然后听到薄弯弯对欣辞说:“我说你怎么到现在才舍得回来,原来是在意大利遇到了爱人。”   欣辞的脸僵了一下,但她很快放松了,顾先生默不作声的握住她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欣辞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方才笑道:“我这次只是回来看看父亲,”她停顿一下,温柔的望向身边哄着女儿的丈夫,“不久之后,我还要回意大利。”   薄弯弯神色复杂,但显然松了口气,她拍拍欣辞的肩,“这样也好,这里的人都恶心。”   正题来了!我就说薄弯弯爱吐槽的天性是不可能见到欣辞什么也不说的。我浮在对面朝欣辞打了个手势,顾先生无奈的看了看我,我无谓的朝他做鬼脸,欣辞见我如此,抿嘴一笑,顺着薄弯弯的话问下去,“怎么说?”   薄弯弯四下望了望,发现还没人到这里来,当下往后一靠,没好气,“薄斯塬那混蛋我就不说了,”她受不了的抱臂翻了个白眼,“他顶多恶心恶心爸爸,反正恶心不到我,”她捋了捋耳侧的发,神情激愤,“你是不知道,他最近跟那个周正庭称兄道弟,周正庭那就是一种马,妈蛋,这就算了,哪个男的都有这个潜质,最让我受不了的是那个周正庭的未婚妻!妈蛋,现在都2014年了好吗!早特么不兴她这种白莲花了!妈蛋作为一反派做作成这样考虑过观众的感受吗!!!”   噗!所以说所有爱吐槽的妹子都是一家的。看不见我俩吐槽的方式都一样吗?   欣辞听完便极力忍住笑我觉得她再忍下去脸就要抽搐了,倒是顾先生能忍,他除了面色古怪,什么也没说,他本来就话少,他除了眼神脸色就没旁的能看出他其实也很想笑。   “真是幸苦你了。”欣辞抓着薄弯弯的手,真诚道。我在对面笑倒在半空,指着欣辞说她很不厚道,她装作没看见,问道:“那个谁的未婚妻……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薄弯弯快速的呼吸了一下,咬牙切齿道:“妖精一个,有未婚夫不成还要勾引其他的男人,”说着,她的脸色忽然一变,缓和了一些,“好在我家锦和听我的,看不上他。”欣辞作为八卦能手,很敏锐的抓住了她这话的重点——‘锦和’。   欣辞张了张嘴正要问,我就听见有人喊‘弯弯’声音低沉暗哑,我回过头,一个长相妖媚的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一双桃花目潋滟风情,不是女人的那种妖,他五官精致,但不会很女气。他正笑着,那笑容很有妖气,我想哥哥虽和他同一类型,却因为怕别人说他娘炮,所以不常笑的。他应该就是薄弯弯口中的锦和了。   和薄弯弯的相貌很配,我在心里赞道,然后不经意再往后一望,然后我愣住了。   回过神的时候,我跟欣辞打了个招呼,想也不想冲了上去。   我想我不会错。也永远不会错。尽管他穿着现代人的衣服,头发也短了,可我仍记得他的样子,他的习惯性动作,和他走路的姿势。不会错。   我在他踏入人群的那一刻赶上了他,本想喊他,却有另一人先我一步冲到他身前,然后,伸手揽住他!的!胳!膊!   “洵美哥哥!”是个女生,还是个少女!还洵美哥哥!若说我之前还不确定,但此刻听他名字,再看他神态,我就知道是他了。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也跟过来了,要么,是他的转世?半琴说的惊喜就是这个?妈蛋我现在没有惊喜只有愤怒好吗!   “请你放开,”令仪皱皱眉,把胳膊从女孩儿的手中抽出来,言语有礼,“我跟你不熟。”   那女孩想来也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大概没收到过这样的待遇,她听到令仪这么说,眼圈都红了,周围的人渐渐围了过来,有些人在窃窃私语,然后一个长相和令仪有三分相似的俊逸男子拨开人群走了过来,他看着令仪,笑道:“小叔叔在这里,我还以为你走了。”   我看了看来人,正向此人是谁,就听到令仪冷冰冰的回道:“你该跟我解释一下,这个人是谁?”他指了指身边的女孩。   女孩子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眼泪流下来了,呃,令仪啊,你要给人家女孩子面子嘛,你这样有点不厚道……然后那女孩大叫道:“你怎么能这样!还从来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很了不起吗!”   一时间周围的人沉默下来,我不明所以,半晌,我听到令仪略带冷意的声音传过来,“我没有多了不起,但我真不认识你,我不明白我不认识你跟我很了不起有什么关联?”噗!令仪你的重点在哪里!妈蛋对着我的时候笑得像傻瓜,对着别人倒是很高贵冷艳嘛~~   人群中也有人跟我一起笑起来,女孩脸色通红,她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似乎心智不成熟,他推开人群跑到另一个角落里,那里不期然又有一群人,我瞥了一眼就不再去看,因为我知道那里坐着谁。我现在注意力都在这里。   令仪看了看偷偷望着他的人,面无表情的和喊他小叔叔的人走开了。我跟在他们身后,我听见令仪问那个男人,语气温和,和方才截然不同,“挽约呢?”他问。男人俊朗的脸漾出一丝笑,似阳光般温暖,“她去洗手间了,我看到你……就过来帮你解围。”哦,我了然,他就是那个便宜爸爸温湛荣。不过,温湛荣是令仪的侄子。又是怎么回事啊~~   他哼了一声,喝了一口酒,语气不善,“她是谁啊?”   温湛荣眼中有一丝揶揄,“她是薄叔叔的外甥女,那时候我们见过的,不过后来你去了国外,就再没见过了。”   令仪了然的一点头,他向四周望了望,忽然眼神凝住,温湛荣轻轻问了一句‘怎么了?’然后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然后,脸上的笑意一僵,眼神也冷厉起来,我暗自打了个哆嗦,好冷~~我看过去,就看到欣辞他们不远处,有个女人撑着肚子站在那里,她的对面站着身穿一身白裙子的女人,他们似乎在说什么,大肚子的女人脸色不好起来。温湛荣脸色一变,长腿一迈就走上前,令仪顿了顿,然后慢悠悠的走过去,我无语的飘在他身侧,小声叹了口气,这就叫什么,这就叫咫尺天涯啊!   那个白裙子的女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我们过去的时候,大肚子的女人只是愤恨的看着她,胸膛起伏,温湛荣上前揽住她的肩,温声问道:“阿挽,你没事吧?”阿挽?我疑惑的看了看这个怀孕的女人,见她五官和陈奕睿有八分相似,便了然,暗骂自己是笨蛋,大着肚子还能教温湛荣如此担心,可不就是那蠢货的姐姐陈挽约嘛!   那个白裙子女人挑高了一双眉柳叶眉,温温润润的笑了:“妹妹能有什么事呢?大着肚子还出来乱跑,可不是个好妈妈的行为哦。”陈挽约冷冷看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没事我们到别的地方去休息。”温湛荣握紧了陈挽约的手,柔声问道。陈挽约面色冷淡的点点头,但眼神柔和了许多。我挑一挑眉,看向那个白裙子女人,我想我知道她又是谁了。   “雅言小姐这么闲,”薄弯弯那嚣张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她踏着红色的高跟鞋朝他们踱过来,她双手抱臂站在温湛荣旁边,“我记得我没邀请你。”   陈雅言脸色不变,她连眉毛都没抬,笑意盈盈的把目光转向薄弯弯,“薄小姐多心了,”眼神有一丝委屈,“薄叔叔邀请了正庭,我当然要过来。”说到‘正庭’的时候,她的目光又转向陈挽约,不过很可惜,陈挽约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吝惜给她。   薄弯弯冷笑一声,也不顾及是否被人听到,“收起你的嘴脸!这里没别的男人,恶心!”   我的嘴巴变成了圆形!为表示我见过世面,我赶紧闭上了嘴。这薄弯弯战斗力太强了,所以说遇到白莲花这种生物,那就女王范儿走起啊!   饶是修养再好,听到这么难听的话,脸色也不会好看,她不敢对付薄弯弯,却敢对另一个人耍心机,她的表情僵了片刻,很快转头看向陈挽约,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妹妹怀着孕还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为了谁呢?”目光在温湛荣脸上打转。   我哼哼两声,这女的太聪明。我不能用‘坏’这个字来形容她,因为不好形容。像薄弯弯这样的,才叫坏,那坏的明目张胆,才叫人佩服。   陈雅言很聪明,她不喜欢陈挽约,但陈挽约现在却怀着她未婚夫的孩子,虽然未婚夫还是她抢来的。她以为陈挽约肯生这孩子,那她必定还爱着周正庭。所以她才要在她面前总提周正庭,更要在温湛荣面前提起周正庭,让他时刻想起,他的妻子肚子里怀着的,是别人的孩子。她说的话完美无缺,还以为只是姐姐单纯的在问妹妹,没有恶意的姐姐这么关心着妹妹,作为妹妹的你,怎么能不接受我的好意呢?   这种把戏我见得多了。内宅,后宫,甚至朝堂,哪里没有这样的谋算。   看到这里,我倒也想看看陈挽约是作何反应。   陈挽约泠然的目光扫向她,然后又收回,她理都没理陈雅言,握紧了温湛荣的手,低声道:“我们到别处去吧。”这话一出,薄弯弯率先笑了出来,她对陈雅言的不喜众人皆知,她笑着看了陈雅言一眼,对陈挽约提出了邀请:“正好我那边有位置,温先生,请。”温湛荣没说什么,扶着陈挽约就往欣辞那儿去了。而令仪则皱着眉看了看陈雅言,谁也来不及反应,我就听到他说,“陈雅言就是你?那他怎么还不来呢……”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则疑惑令仪说的这个‘他’又是谁。陈雅言耳尖,显而易见听到了这句话,她朝令仪绽出一丝笑,刚要说话,令仪就跟着薄弯弯他们在欣辞所在的地方走去。我跟上去的同时,还好心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很不好,此时正盯着陈挽约的肚子看,眸欲喷火。   其实她应该怪她的未婚夫,她从陈挽约手里抢到周正庭那天就应该知道,周正庭既然能为了她抛弃未婚妻,那就也能为了别人离开她。有一就有二嘛。   薄弯弯带着人走过去的时候,欣辞正在给奥罗拉喂奶,她把奶瓶从奥罗拉的嘴里拿出来,顾先生就拿出帕子在奥罗拉嘴边擦了擦。令仪刚好坐在欣辞对面,我咳嗽一声,欣辞和顾先生抬头看我,我飘在令仪的头顶,我指了指他,正要说话,就听到薄弯弯已经向周围的人介绍了起来,“这是温湛荣先生和他的妻子,”薄弯弯指了指一旁沉默的令仪,“这是温先生的小叔叔温洵美先生。”顾先生和欣辞都在我耳朵里听过这个名字,顾先生脸色不变,眼神很是惊奇,欣辞就更直接,她说,“你不就是那个……”她忽然停顿住,因为我在上方朝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说实话,拉链这个玩意儿还挺好用的~~跑题了,咳。   薄弯弯身边的锦和很敏锐,他看向欣辞,笑问道:“顾夫人认识洵美?”他的语气很是熟稔,想来两人或是好朋友。   薄弯弯对自己的话被打断了很不满,她嗔他一眼,继续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傅欣辞,旁边那个是她的丈夫。”漏了个奥罗拉,我怜悯地看向那个小娃娃,心道:真是同病相怜。   令仪闻言只是皱着眉朝他们点点头,陈挽约精致的五官藏了一丝笑,她话不多,声音听起来却自有一番和顺:“是傅学姐,以前见过的,对吧,湛荣?”温湛荣回以温柔一笑,赞同的点首:“有所耳闻。”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薄弯弯表示自己还有很多事忙,拉着锦和离开了,霸道的像个真女王,锦和朝他们无奈的摊手,但最终还是屁颠屁颠跟去了。   温湛荣看着他们的背影,笑道:“薄小姐十年如一日。”欣辞点点头轻笑,她看向陈挽约的肚子,好奇问道:“你这几个月了?”陈挽约敛了笑容,但还是轻轻柔柔的回答:“七个月了。”欣辞看向她夸张的大肚子,咋舌,“你肚子可真大?双胞胎?”毕竟还只是小姑娘,陈挽约的脸染上几缕薄红,声音细如蚊音,“就一个,我也不知道。”   陈挽约可真是一个会害羞的小姑娘,欣辞从顾先生手里接过奥罗拉,然后对他说,“女人专场了,男人退散!”顾先生摸摸鼻子,很乖很乖的到另一个沙发上去了,陈挽约很快懂了欣辞的意思,她看了温湛荣一眼,绝对没说话,温湛荣摸摸她的头,笑着坐到顾先生那去了,不过只有一个人没眼色,那就是坐在我下面的令仪。我估计他是想走但还有事要问。   因为我听到他这么一句话,“你知道德音吗?”我怔住,妈蛋不是转世,他还记着我,诶,不过我刚才为什么那么肯定他是令仪,难道这是爱的力量?我看欣辞,欣辞看我,我点点头,欣辞也点头,然后令仪又问,“她在哪里?”欣辞没说话,因为陈挽约还在这里,不过她向上看了一下,像是在暗示什么。我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我在上面看不见令仪的表情,但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了。”然后起身坐到顾先生那去了。   我在半空中凌乱。妈蛋你到底知道什么啊!你等今天散场,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三)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生,和死。   ——《德音快穿手札》   ————————————   欣辞抱着奥罗拉,把她举到陈挽约面前,奥罗拉五官像她的母亲,唯独蓝汪汪的大眼睛像个洋娃娃般可爱,陈挽约也是要做母亲的人,她愣愣的看着朝她吐泡泡的奥罗拉,沉静的面容也浮出一丝柔软,她试试用手碰一碰奥罗拉柔软的脸蛋,之后便更加忍不住要把奥罗拉抱在自己怀里,我瞟了瞟她的大肚子,然后跟欣辞说,“陈挽约就是那蠢货的姐姐,”欣辞猛地抬头惊异的朝我这边望,所幸陈挽约一心与奥罗拉玩闹,倒也没注意,加之我坐在陈挽约的身边,除了欣辞和顾先生还有奥罗拉,谁也发现不了我,我看看她,忽然一笑,“所以今天不能跟你们走了,我要跟着她回去了。”我指指陈挽约。   欣辞看了我半晌,直到陈挽约提醒她,把孩子送到她手里,她才回过神。我在一旁嗤笑,“哎呀,我会回来看你的。”欣辞闻言,动作极小的点点头,情绪总算好转。陈挽约即将要做母亲,欣辞已经做了母亲,俩个人凑到一起,几乎很快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我在一旁听着,发现陈挽约也不像她弟弟那样描述的阴沉,她只是性子软,不爱说话,也不喜欢辩驳。起码她跟欣辞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聊的话题一般由欣辞主导,尽管欣辞也很少话。所以说,有对比就有收获,我朝欣辞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不过她没接受到,兴致勃勃的跟陈挽约聊怎么照顾孩子。   我在一旁默默的等,等着等着,心思就飘到了令仪那里。我看向欣辞,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飘到了令仪那里。顾先生和温湛荣相谈甚欢,令仪却孤零零坐在一边,俊朗的面容有些孤寂。   是的,孤寂。从前这个词是不能用到永远开怀的令仪身上的。   我轻轻悄悄的坐在他身边,双手虚虚抱住了他的腰,我看他出神的表情,用手碰碰他的眉,然后那我的脸去蹭他的脸,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听到顾先生在一旁不轻不重的咳了声,但我没理他。我只是突然很难过。很难过还要和他们分离这么长时间。我在令仪耳边说,“令仪,你不要忘了我。”说着说着,便更加忍不住要抱紧他。   然而我的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无声无息。   这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生,与死。   我靠在令仪的肩上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我发现令仪有动身的迹象,于是我忙起身,浮在半空。我抬眼望去,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客厅。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站在最前方,讲一些感谢的话,然后是薄弯弯上场,代表薄远仲招待客人,我发现薄斯塬就站在他们不远处,脸色阴沉的看着薄弯弯,令仪欣辞他们也去了客厅,几个人有说有笑,离薄斯塬不远。当然,也离周正庭他们不远。   我暗自吹了个口哨,表示两帮仇人遇到了一起,不知道会怎么样。我飘到欣辞身边,看看准备下场的薄弯弯,又看看脸色不大好的薄斯塬,朝欣辞眨了眨眼睛,“你等着,”我说,“他马上就要出丑了。”欣辞朝我一笑,无声的说,“我等着。”   于是我朝薄斯塬他们飘过去。我绕着薄斯塬转了三圈,然后站在他身后,一瞬幻化出实体重重踢了踢陈雅言,又快速收回来,然后以迅雷之势钻进薄斯塬的身体里。对,你们没猜错,就是附身。作为一只鬼,附身是本能好吗?不过人家的身体我终究用不惯,我扭扭脖子,蔑然的看向一脸惊讶看着我的陈雅言,推开了她的肩膀,照我从话本上看到的那样,冷冷道:“离我远一点,真恶心!”周正庭皱皱眉,陈雅言的脸色当即不好,我不理他们哼出一声,朝欣辞那边望去,却只见顾先生呆呆的看着我,一副‘原来还可以这样’的表情。我差点没绷住,但还是忍了没笑。   我抬头,看见薄弯弯已经下场,于是毫不犹豫的上去,拿起薄弯弯说话用的东西,像模像样的放在自己嘴边,薄远仲在我身后小声而压抑的道:“你要干什么?”他一定怕薄斯塬的破坏能力。我没理他,清清嗓子,道:“我有罪,”听众哗然,周正庭像看个白痴一样看着我,我朝他挑眉,“我有罪,我曾经逼死过一个无辜的父亲,就应为他拒绝我跟他的女儿交往。我弄倒了那家人的公司,”我停顿了一下,欣辞的脸已经转开,只上翘的唇角显示她没不高兴,我松了口气,继续道:“我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没有父亲的半点胸襟,我真不应该活在世上……”我说的情真意切,大体意思就是总结薄斯塬这么多年来所作所为,底下已经议论纷纷,薄弯弯的表情像见了鬼,我怀疑薄远仲已经气得快要病发~~目的达到了,我见好就收。在最后一刻,我忽然道:“这里我要感谢周正庭先生,如果不是他,”我顿一顿,果见周正庭脸色由狐疑转好,然后我说下去,“不是他一直鼓励我,我怎么有勇气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呢?哦,我亲爱的朋友,可千万别生气,要知道我可是帮你隐瞒了一桩杀人案呢~~”最后一句话当然是我自己的语气,我从薄斯塬的身体出来的时候,下意识朝欣辞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却见令仪看向猛然清醒过来的薄斯塬,表情晦暗不明。   我心下一个咯噔,连忙飘了过去。我已经无暇顾及陈雅言那边了,我只知道除了欣辞那一块儿,整个薄家都处于一片混乱中。   我乖乖的呆在欣辞身边也不敢乱转。可欣辞根本没看我。宝宝在顾先生怀里,她的目光穿过黑压压的人群望向台上被薄远仲怒骂薄斯塬的景象,薄斯塬对此显得很不知所措,我看到欣辞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中嘲讽更甚,顾先生看到她的表情,腾出一只手来揽她的肩。欣辞回神,表情有些不自然,顾先生朝她微微一笑,轻声说:“走吧。”欣辞看了看台上扶着薄远仲的薄弯弯,迟疑的点点头。   走的时候又看看我,我跟他们说,“你们走吧,”我指指抱着肚子被温湛荣搂在怀里的陈挽约,“我跟着她就行,你常来看我啊。”为表示我也很懂礼貌,我还朝他们挥了挥手。欣辞无奈一笑,转身走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生日会也开不下去了。   明天开始,全S市的人都会知道,薄斯塬在他父亲生日会上干了什么,薄斯塬亲口说的那些话,经过有心人的传播,也足够让他父亲忙活一阵了。这是个法治社会,薄斯塬的所作所为足够犯法,加上他又有一个根本不想消停的妹妹……哼哼,够他受的了!   在薄家停留了一会儿,陈挽约三人也离开了薄家,我当然是要跟着的。   令仪还是老样子跟在他们后面,看起来不多话的样子。   温湛荣扶着陈挽约刚走到车前,就被周正庭和陈雅言挡住了。   陈雅言受了气,当然言辞不善,指着温湛荣就开始含沙射影:“湛荣啊,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你老婆大着肚子还到这里来,不知道是为了谁,你要是不看紧她,当心你……”   “我妻子到这里来当然是为了我!”温湛荣毫不迟疑的打断了她,言语冰冷,神色蔑然,“她是她,你是你,你怎么就那么闲,总爱管别人的事。”   我在一旁击掌称快,干得漂亮!   陈雅言看了一眼周正庭,他目光沉沉的盯着陈挽约的肚子,神色莫辨,陈挽约小小的向后退了一步,没说话,陈雅言见此情景便愈加生气,口不择言道:“谁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   啪!一声过去,四周都安静了。   我盘腿坐在半空,甩了甩手,因为刚刚瞬间具化出实体打了陈雅言一巴掌,手都打痛了~~我的速度极快,我想应该没人看得到我。我正陶醉于自己的速度,就听见陈雅言颤抖着声音道:“谁……”我低头看了看他们,发现不止陈雅言一个在害怕,周正庭就在她身边,应该知道凭空被人打了一巴掌的诡异。他面色古怪的向四周望,当然看不见我。这凭空的一巴掌,让陈挽约他们也面面相觑,他们看了看周正庭和陈雅言,最后没说什么,飞速钻进车里,温湛荣开着车就走了。   我默默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以最快的速度飘到车顶,我回头看了周正庭和陈雅言一眼,想了想,决定让他们看到我~~然后果不其然看到陈雅言瞪大的眼睛还有惊恐的表情。我知道我一身古装出现在现代人眼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他们真的很讨厌嘛~~一定要好好吓吓他们!   进车以后,我还是坐在令仪身边,我看着前面的路,还是决定等他们回家了我再现身。   好不容易等他们都回了家,我跟着他们进了客厅。陈挽约家并不大,也不是别墅什么的,但看起来倒是很温馨。陈挽约坐在沙发上,温湛荣端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陈挽约,一杯递给令仪。令仪没接,他说,“刚刚,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陈挽约喝了口水没说话,温湛荣点点头,“嗯,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人甩了一巴掌呢?”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好像百思不得解。陈挽约抚了抚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是白天,不然我以为见鬼了。”我坐在令仪身边直翻白眼,妈蛋能别说我是鬼吗?令仪听了陈挽约的话,目光沉沉的盯着茶几,半晌,缓缓笑了,“你说得对。”对面俩人一阵惊奇。   我耸耸肩,按了下银镯。   除了令仪表情不变,陈挽约和温湛荣的表情都显得和惊恐。陈挽约闭了闭眼,又睁开,过了很久,她喃喃说:“湛荣……是我穿越了还是我眼花了……”温湛荣看了看我,再看看令仪,小声地答:“都不是,我猜我们——见鬼了。”   我都懒得理他们!我虚虚揽着令仪的脖子,尖叫着说:“开不开心!”他扭头看了看我,眼神晦暗,我一怔,却不放在心上,继续跟他说:“开不开心嘛~~令仪~~”   他忽然笑了一下,像是冰消雪融,眼神一如从前般纯澈,仿佛之前的晦暗难测是我在做梦,“开心,”声音温柔,我嗯了一声,想去蹭他的脸,令仪指着我对对面俩个人说,“她是来……诶对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还是蹭他的脸,虽然碰不到,蹭完之后,我回头朝吓呆的俩人嘻嘻笑道:“我是来和她交朋友的~~”我伸手一指抚着胸口的陈挽约,然后指着我身后的令仪,朝他们眨眼睛,“我是他爱人!”我得意洋洋的表情映在陈挽约漆黑的瞳孔里,她的表情很是讶异,也不知道是为了我说的前一句还是为了我说的后一句。   到底是温湛荣谨慎,他看了看我,才把目光转向到此时仍一言不发的令仪身上,我也转头看他,他的视线和我对上,他仍笑着,没点头也没摇头,就只轻轻‘嗯’了一声,一如当时的温柔。温湛荣还是一脸的狐疑的看着我,我当然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大概我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才应该很奇怪才是,可是他们竟然也没有惊叫什么的,尤其陈挽约怀着孕也只是抚了抚胸口,简直不把我当鬼看嘛~~不开心!   或许是接收到我不开心的情绪,陈挽约看着我动了动唇,我一脸期待的看着她,想知道我的新朋友要跟我说什么,哪知道,令仪却突然开口了:“劳累一天了,”令仪的声线微冷,“你先带挽约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温湛荣似乎很尊敬令仪,听了他的话也没再说什么,于是拉着陈挽约的手站起,陈挽约进房门之前还朝我这儿看了一眼,我向她眨眨眼,她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漂亮的五官疑惑地皱在一起,像极了奥罗拉手中的洋娃娃,我摇头晃脑的和她挥手说再见,然后毫无压力的跟在出门的令仪身后。   有令仪在,我想这次交朋友应该不会太难吧……我有些不确定的想。   我以为令仪单独和我相处是为了和我说会话,毕竟我们也有一两年没见过了,做为一个刚表白结果女朋友就死了的男人来说,我想我大概知道他的忧伤。可是令仪就这样走了好久,从楼上走到楼下,又从楼下走到楼上,还是不和我说话。其实我还是很怕他的,他不和我说话,我也不敢出声,一时间气氛倒有些尴尬了。在他走上陈挽约家上面一个楼层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令仪!”我大叫,抓狂的说:“你到底要干嘛?你不累啊!!”   令仪在一扇门前停下,他的西服外套还在陈挽约家,所以现在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装裤,他的头发不长,楼道的灯照在他柔软的发上,他就这么背对着我站着,即使看不见他的表情,即使我和他已经生死相隔,可我仍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还有他放在门把手上的微微颤抖的手。我抿着唇没说话,我已经没话能说了。他停顿了片刻,从裤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去,我心头愈发沉重,也跟着进去。   我打量着他的的屋子,虽然布局大体和楼下陈挽约家没区别,可我看着令仪纤尘不染的家,还有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厨房,只觉得这个地方远没陈挽约家暖。令仪站在沙发前看着我,我就在他面前,不同于在人前的矜贵少言,他此刻的表情却是恍惚的。他没把灯全开,进门的时候,他只开了一盏淡黄色的灯,薄黄的光打在他清俊的脸上,让他恍惚的神情也多了几分脆弱。   我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最意气风发的少年。   金樽美酒,仗剑天涯。   他从来从来都是逍遥洒脱,仿佛天地间,再没什么能让他烦恼。   那时我看着他,只觉得满心崇喜,而今我看着他,心却酸涩不已。   我尝试着开口,“令仪……”我飘到他面前,然而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我有好多好多要问他,却又有好多好多不想问他。他的手伸向我的脸颊,眼神温柔。我看着他,用信仰之力幻化出实体,伸手抓住我脸颊边的、修长的手,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朝他微笑,努力用我最平常的声音回答他:“我现在能出现半个时辰,是前一个朋友帮的忙。”   他了然的点点头,尽管表情还是那么冷静,可他惊喜的眼神和他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他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我放开他的手,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侧着头用耳朵贴在他的胸膛,我听着他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终于忍不住哽咽着说:“令仪……你终于出现了。”   他拍着我的背,把我抱得更紧了些。   “令仪,”我仍然抱着他,声音稍微平复了一些,“我好想你。”   他在我头顶‘嗯’一声,我撇嘴,于是再接再厉,“你就不想我吗?”说完蹭蹭他的胸膛,他板着我的肩膀脱离他的怀抱,我不满,我还想多抱抱他呢!他看着我笑起来,就像初见时他在桃花树下对着我笑那样纯澈,“想,当然想。”他回答得很诚实,眼神也很诚实。我就是喜欢他这点,从不吊着我。我清清嗓子正要以相同的话回答他,他却先我一步吻上我的眼角,我没有推开他,这是他对着我开心时最爱做的举动,当时我生病,他也常这么做。我闭上眼,以为很快结束。却感觉到他柔软的唇瓣一一落在我的眉上,我的鼻尖,甚至我的唇,厮磨很久,他的唇才移到我的耳边,热气喷洒在我颈上,我有些战栗般往他怀里靠。   他在我耳边低笑出声,像是珍宝失而复得般惊喜,他在我耳边轻轻道:“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   我听完微笑,闭着眼用脸去贴他的脸,然后抱着他,紧紧地,希望再也不分开。   有些事他不肯说,我也不愿再问。我离开令仪不过一两年,可对他来说,却可能是一生。我不知道令仪是怎么、又是为什么到这里来的,我也不想知道。   现在,只要他在我身边,只要我不是一个人,那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四)   这次我决定去窥探陆卿卿的记忆,我想陈挽约和陈奕睿知道或许太过片面了。   ——《德音快穿手札》   ————————————————   和令仪相认以后,事情就变得容易多了。   第二天,我就在令仪的带领下,咳,终于靠近了陈挽约,并且跟她说了陈奕睿的事。   我飘在半空上头,捧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陈挽约,她没有望向我,也没有望向任何人,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她的表情很平静,可我看着看着却越来越觉得不妙起来。   她在颤抖。嘴唇,手臂,全身都在颤抖。   我朝一旁的俩人使了个眼色,令仪拉着温湛荣出了房间,关上门后,房里只剩我和陈挽约两个人。   两个人之中必要有一个人还有理智。于是我尽量冷静的开口问她:“你想不想报仇?”这话很是直白,她的弟弟希望她不报仇,因为冤冤相报何时了,可我认为,陈奕睿实在太过自以为是了,他又怎么知道他的姐姐不想报仇,他怎么能断定,他的姐姐一点也不怨恨呢?   陈挽约显然不像外表那样看似软弱可欺,她抬头看一看我,飘忽的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我不由的退后一步,因为实在想象不到她这样的人,会有这样淬了毒水般的的目光:“我自然想,”她忽冷冷嗤笑一声,平静的面容下暗流涌动,“睿睿死后,我日思夜想,恨不能生啖那群贱人的血肉!”   见她如此情状,我只得皱眉回道:“你的弟弟可不这么想。”   她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很久,方轻轻道:“睿睿在你面前,是不是乖顺的很——”她忽然挑唇微笑,简直比三月的阳关还要灿烂,我看过却有些惊悚,事实上她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我更加惊悚:“你见到的,不过是他的一部分……”她抿抿唇,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来让我听懂,“我想你们那里大概有一种……癔症,我的弟弟,”她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他的灵魂似乎能分成几瓣……我、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她开始语无伦次起来,面色苍白,显然不知道该怎么跟我这个古人说明白她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半琴曾教导我的,我于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人格分裂?”   陈挽约脸色更白,她点了点头,左手用力揪住了坐垫,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一般的人格分裂只有两个……”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惊怕,“可睿睿似乎不只有两个人格,尽管这不可置信,可看他经常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好像、就好像……他的身体里住着好几个灵魂!”   这话说得我心头一跳,我觉得这就是不可置信!但是我出现在这里也算是一件奇事,那么再不可置信的事也要尽力相信才是。我轻轻咳了一声,温声道:“虽然这确实是令人难以置信,”我朝她耸肩,“在你们这里,多人格应该不算是怪事吧?”   她双手捂着脸,声音很是疲惫,但她似乎并不在乎。我就在她身边,看看她五指指缝间泄露的眼神,不免心下一软。我对她说,“你弟弟的心愿很简单,他希望你幸福,但我总觉得他瞒了我什么,你需要告诉我所有的事,我才能帮你……或者说,你该帮帮你自己。”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我大致弄清楚了前因后果,那天跟我谈话的人并不是完整的陈奕睿,陈奕睿显然还有很多事没告诉我。他的姐姐陈挽约又显然不像他记忆中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陈挽约一定知道很多事。   这次的任务,其实比起前一个,就有些难度了。陈挽约看着像个洋娃娃似的,其实心房很重。虽然此刻有温湛荣照顾着她,她也貌似接受了肚子里的孩子,但她眉头紧锁,眼中朦朦胧胧像是江南下雨时的烟雾,化不开,看不透。   她捂着脸的手慢慢放开,仿佛是怀着孕的缘故,所以她此刻看起来有些不适。但我看得出,她强忍住了。   她直直的看向我,眼神空洞,脸颊苍白,嘴唇抖动,好像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力气。我等了很久,就到我以为她不会再说,她忽然开了口,哽咽地、颤抖地开了口——   “我们的妈妈……在我七岁的时候,选择了死去。”她转头看向房间里高高挂着的婚纱照,照片里,男子身形高大,面容英俊,他站在女人的身后,紧紧搂着女人的腰,两人对视的画面定格在那里,女人笑颜如花,男人深情回望。这是温湛荣和陈挽约无疑。或许是看到了照片,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情绪也稳定了许多,可如果这间房里不是只有两个人,如果我不去仔细听,根本是听不到的。   她的父亲本来就不愿意娶她的妈妈,当时他有自己的爱人,所以在她的父亲眼里,她的妈妈戚盼盼才是感情的插足者。   “其实这话——”她靠在沙发上,语气微有自嘲,“也不算冤枉了。”我暗暗点头,看她黯然的神色,心知上一辈的事怪不到她头上,却不知怎么开口安慰。或者说,我根本无力去做这件事。有些时候,越接近真相,才越绝望。   戚盼盼出身富贵之家,与陈挽约的父亲门当户对。可陈昕年少气盛,自不愿意听从陈挽约爷爷的安排,加上他心有所爱,陆卿卿当时之于陈昕,却是难以割舍,于是在多种情绪混杂之下,陈昕便对戚盼盼多有厌恶。哪怕戚盼盼并不知道他有所爱之人,哪怕戚盼盼拿出一颗真心待他。在陈昕眼里,也无非是博取眼球,装模作样的凭证。   陆卿卿当年不知情状如何,可听陈挽约的描述,貌似陆卿卿也很爱陈昕。身世凄苦但坚强倔强的女孩和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两人当时爱的难舍难分。可陈挽约的爷爷却坚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陈昕什么方法都用过,最后只有乖乖认输,和心爱的女人分开,娶了一个他认为心机深重的、不择手段的可怜女人。   因不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且在婚前便觉得戚盼盼是个惯会耍心机的女子,所以即便是结婚几日,陈昕便对她百般不好,无论是言语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话说到这里,我忽想起那个陆卿卿来,于是我小心翼翼问道:“那……陆卿卿呢?”陈挽约重重呼吸了一下,脸上原本寡淡的表情变得更加冷淡,她唇角一弯,腮边开出一丝冷笑,“她?她心高气傲,自是走了。”然而原本平静的眼中却忽然亮了起来,我抬眸看过去,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我眉心一跳,就听她继续说道:“她多聪明,知道以情妇的身份呆在陈昕身边早晚会被厌倦,倒不如在陈昕满心愧疚的时候离开,到时候再回来,陈昕便只会加倍疼惜她,什么错,也不算错了。”我看她神色冷冷的,丝毫也不为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而感到有什么不好。我在心里叹息一声,默默促使自己听下去。   “她一走就是五年——当然,”她嘴角微翘,灼灼美目现出一丝冷嘲,“陈昕也找了她五年,妈妈已给他生了睿睿,他还是不放弃……我妈妈就算是再不谙世事也该知道了,”她把目光移到我脸上,纯黑的眼眸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我静静地回望,听到她一字一顿的说:“她回来的那天,是妈妈和陈昕的结婚纪念日。”   她做了一桌菜来庆祝,满心期待着她的丈夫能回来。   然而陈昕始终都没出现。   从天亮到天黑。   从来从来,都是她一个人。从来从来,都是她一厢情愿。   于是终于绝望。这段感情里,戚盼盼太卑微,卑微到她已经把忍让当做了一种习惯,卑微到明明事实摆在眼前,她却始终不肯相信。而那时刚刚好,陆卿卿回来了。陈昕理所应当的要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哪怕他已有娇妻在怀,哪怕他还有幼女稚子翘首以盼。   她看向虚空,嘴唇发白,我动动唇,只得问道:“那后来呢?”她神色平静,过了半晌,却忽然抬手抚了抚胸口,喉头像是哽住了般艰难地、慢慢的说着:“陆卿卿回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女儿,他自然满心欢喜,那时候爷爷已经去世,再没人能管住他……所以,他当然要和妈妈离婚……”她话还未说完,便有大滴的泪珠从她眼眸里滚落,她的眼神空洞,表情也极为平静,可她颤抖着的、语不成句的描述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我那时候想,如果和父亲分开,也很好。我长到五岁,他从未抱过我,也没对弟弟表示过亲昵,我从不当他是我的父亲,如果妈妈同意离婚,我们跟着妈妈,就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也不用看妈妈寂寥的眼神……可是,”她忽笑起来,我看着却像是在哭,“妈妈不同意。从陆卿卿回来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不正常。她根本不愿意接受陈昕不爱她,也不愿意接受陈昕会为了‘别人’跟她离婚。”   她重重的呼吸,脸色卡白,仿佛不能承受那样的痛楚,我急急打断她:“不要再说了!”她就这么盯着我,我被她看得渗渗然,不由扬声道:“温湛荣,你进来!”房间的门被大力的打开,我一低头,便看见了温湛荣挺拔的身影,他满脸忧色的跑了进来,看了看一脸苍白的陈挽约,又看看我,眼神责备,他身后跟着令仪,我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陈挽约虚弱的声音响起:“没事的,我还能说……”   “不行!”温湛荣难得疾言厉色,他把陈挽约抱起放到旁边的床上躺好,语气强硬:“你的身体你自己清楚!”陈挽约还想说什么,可触及到温湛荣惊痛的目光,只是虚弱的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我想到陈挽约还大着肚子身体也不好,不由叹了口气,看来要知道前尘往事必然要通过其他法子了……正想着,令仪却突然开了口:“阿音还有别的办法,你就听湛荣的。”温湛荣看向我,细长的眼眸里透出一丝哀求,我心有所感,便向陈挽约道:“的确还有其他办法,你现在什么都别想了……你的弟弟在我们那过得很好,别担心他了。”陈奕睿果然是陈挽约的软肋,听到他弟弟的消息,她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她苍白的面颊染上一丝欣喜的笑,有些犹疑的问我:“他真的还存在这么?”我点点头,她望着房顶半晌,忽然一头撞进温湛荣的怀里,这个时候我和令仪呆在这里都不合适,于是我朝令仪使了个眼色,令仪会意,轻悄悄的退出房间,飘出房间的那一刻,我听见陈挽约细细小小的呜咽传到我耳里:“湛荣……你听到了么?睿睿还在……”那声音既悲且喜,好像沙漠之中的旅人,没了食物和水,没了同伴爱人,他无处可去。可下一瞬,他看到了远方的一点绿,尽管很远,但他知道,那是希望。   看来直接问这条路根本走不通,我虚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悻悻地捧着脸失落道:“令仪啊,现在我该怎么办?”看温湛荣那么宝贝陈挽约,我想侵入她的记忆也不大可能了。其实我本来也不打算入侵陈挽约的记忆,要知道前尘,也不一定只有这两种方法。   令仪坐在我身边,温柔的看向我,我在心里想,这虽然是令仪可也不像令仪,令仪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笑,那么轻,那么柔,他这样看着我,就好像洁白的羽毛扫过我的心头,痒痒的。他听到我的问话,沉吟片刻,便道:“你或许可以问问别人,要不找一找这件事情的当事人,你昨晚不是跟我说过,你可以回溯时间……嗯,陈挽约和湛荣不行……”他说着,忽然抬头看着我,我对上他清亮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柔和却洒脱的微笑,忽而心头一定,和他同时说道:“陆卿卿。”   这样的默契让我心头愈加甜蜜,看着他始终微弯的嘴角,我慢慢凑近他的脸,然后幻化出实体,他的眼中有一丝惊讶,但很快释然。我朝他眨眨眼,睁着眼睛印向他的唇,当然,只是印在他的唇上。他愣了一愣,旋即笑开,修长的眼眸眯了起来,泄露出一丝笑意和邪气,然后果然如我所料,他温厚的大掌压着我的脑袋让我更加紧贴着他,我下意识的用手抵在他的胸膛,然而他另一只手臂却强势又不失温柔的把我的腰揽向他,我心中觉得新奇又好笑,便不再抵抗,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尽情地投入到这个吻当中。   可在这个吻中,却有一股酸涩在心头蔓延开来。   我想,令仪,如果我很久很久都不能幻化出实体怎么办?   令仪,我好想好想就这样和你在一起,就这样真实的拥抱着你,亲吻着你,而不是双手一合拢穿过你的身体。   令仪,其实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呢?   ————————   月黑风高的时候……最适合吓人了。   为表示我的决心,我在当天晚上,就潜入了陈挽约以前的家,当然,现在是陆卿卿的家了。   令仪打算和我一起过来,我表示我作为一只鬼还是一只普通术士抓不着的鬼,到哪里都不会有人看到,而令仪作为一个人还是不要去了,到时反而不便。听了我的话,令仪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我当时用额头碰碰他的下巴,抱着他的腰跟他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有危险,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一些。只是抓着我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我想令仪大概是真的很不愿意让我离开他。因为我说要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暗沉,尽管只是一瞬间的事,可我向来喜欢时时关注着他,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我都再清楚不过。那样的令仪……我忽然不想再想下去。不想知道令仪是怎么来的,不想知道令仪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过来,不想知道令仪经历了什么才变成现在这样沉默寡言。   可心里的另一面却极其渴望想清楚原委,因为比起以前,现在的令仪更让我心疼。   我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把分散的精神投注到现在正在做的这件事来。   我现在不能直接问挽约,也不可以入侵她的回忆,既然她不行,那么还有一个人可以。   那个在姐弟两口中他们的父亲极爱的那个人——陆卿卿。   因为是半夜,所以原来的陈家现在的陆家已经是一片漆黑。我循着陈挽约的记忆,进入到陈昕和陆卿卿的房间,奇怪的是那里根本没有人,而且,所有的家具都盖上一层白布,白布上还有一层灰,好像闲置了很久,也从未有过人打扫。我暗暗惊奇,从那间房退出来,一间间找陆卿卿,终于在这条走廊的尽头找到了陆卿卿的房间,陆卿卿的房间和那间房隔得很远,一个在头一个在尾,当真是奇怪。   我撇撇嘴,心想陆卿卿大概是胆子小。   看着她躺在床上睡得正安稳,于是想也不想侵入她的记忆。就像那时候走到欣辞的记忆里一样,这次,我仍然要决定从头开始看起。   当然,这不仅仅是窥探某个人的回忆,我说过,只要有一个和当年的事情相关,我就能通过她的回忆看到她回忆里的其他人怎么想,这相当于借由某种联系孤身一人回到从前,挽约毕竟不是他们那一代人,所以挽约不行,陈昕已死,那剩下的,只有陆卿卿了。   所以我选择陆卿卿。我相信陆卿卿,一定知道的比挽约多。   现在,我来到一切开始的地方,那是所有不幸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五)   仿佛顷刻之间,他有如花美眷,和她不曾相识。   他和她,终究背道而驰。   ——《德音快穿手札》   ————————————————   “卿卿放学后要去哪?”“卿卿!记得到时候交一下论文!”“哦还有……卿卿不要忘了……”那是即将步入全盛的夏天,虽然不是热得难受,但那么烈的阳光照下来,也够人受的了。女孩子身穿一袭浅绿色长裙,微卷的头发扎起来露出一片白腻的脖颈,她踩着凉鞋走在林荫道上,她大概很受欢迎,走在路上也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而她一概微笑回应,她笑起来让人觉得格外舒服,让人不自觉就亲近。此时,她抱着书本走出书校门,在树荫处不停张望,忽然,她停住了。因为不远处的树荫底下停靠一辆价值不菲的车,她露出一丝微笑,轻快地走了过去敲了敲车窗。车窗很快摇下,露出一张线条分明的英俊的脸庞,男人抬了抬眼眸,看到女孩子以后,薄唇一扬,笑道:“今天这么早?”   女孩子嗔他一眼,绕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便系安全带便嗔怪:“今天就两节课,你不知道吗?”   男人闻言低低哼笑出声,他凑过去在她嫣红的唇上轻轻一吻,呼吸纠缠间,他的声音充满了宠溺的味道:“傻丫头,逗你的。”女孩子得意的捏捏他的鼻子,张口咬上他的唇。   这样亲密无间,可见挽约说他们极为相爱倒不是假的。我在他们上方紧紧皱着眉,虽然接下来的事就很是香艳……不过既然替人办事,这些都不算什么~~~诶?我凑近了去看,看着陈昕的眼,心里忽然升腾起一丝熟悉感。于是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陈昕当然从身到心都是极其愉悦的状态,自然他的表情和眼神理应也是一致才是,可是……就在刚刚一瞬间,陈昕的眼神忽然从欢悦变成挣扎痛苦,像是高山冰雪全部消融露出青山如黛,瞳孔的颜色也更深了一些。我暗暗奇怪间不由得更凑近了仔细看,哪知道不过一会儿,他的眼神又恢复原来的样子——欢愉的、沉迷的、不知今夕何夕的。好像刻意在放纵,好像他真的很爱这个女人。   我忍不住奇怪,陈昕的现在的心里当然是爱着陆卿卿的,可为什么刚刚,他的眼里会露出某种自厌的情绪?我叹出一口气,强逼着自己看下去——   然而画面一转,我就看到陈昕站在自家书房里和坐着的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在争辩着什么,陈昕的表情很愤怒,语气冰冷:“我不会娶!”他狠狠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抬脚就往门口走去,他的父亲看着他的背影,抖了抖唇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含着期盼,企盼着自己的儿子可以停下脚步,陈昕也的确停下来了,他站在门口,背脊挺得笔直,冷冷的语调掷地有声:“你想都不要想!”说完,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他的父亲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他只是目光晦涩的看着关上的门,苍老的面庞上竟有一丝痛楚,他缓慢的、缓慢的伸手抚向自己的胸腹,另一只手颤抖着从衣兜里拿出一根烟,然而含在嘴里半晌,却又极小心地把它拿下来放到桌上,他看着桌上的烟,极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很快就会发现的,他想,昕昕的事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与其被一个不知底细的女人传扬出去,倒不如让自己放心的姑娘照顾他。他想了一阵,大脑还在迟疑,手却已经伸了过去,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想对方要么是戚盼盼,要么,是戚盼盼的父亲。陈昕的父亲在打过这一通电话以后,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下——对方已经答应陈昕和戚盼盼的婚事。   我看着陈昕父亲骤然放松的脸,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有不好的预感。   我上上次这么想的时候,我就死了;我上次这么想的时候,欣辞就恢复了记忆。   这次显然不出我所料。   因为我所呆的地方已经由书房变成了婚礼现场。我跳过了这中间的情节。原谅我的粗心,因为不过就是陈昕被父亲以命要挟,陆卿卿伤心欲绝想要离开,陈昕深情不悔死都不放手,两人一直纠纠缠缠到婚礼前一个星期,终于以陆卿卿的离开结束。   而这期间,戚盼盼却只出现过两次。和陈挽约差不多,长得跟个洋娃娃似的,五官精致漂亮,明明和陆卿卿同岁,却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她性格也的确如此。   天真,光明,并且心怀悲悯。   可又不是完全的没有原则。没有不谙世事的纯澈,但知道人情世故,进退得宜,自有一番风光霁月。   而那个时候的陆卿卿也不像以后出现的那么可恨,她对自己深爱的男人即将要结婚的消息感到痛苦,想要离开的决心每次都会被陈昕的哀求给消磨,她每次都跟自己说:他要结婚了,陆卿卿,如果他不能抛下一切跟你走,那就离开……她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这句话,然后终于成功。   陈昕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陪着大病初愈的父亲吃饭,然后猛然从饭桌站起离开,他的父母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面面相觑。   他开着车一路寻找,却在一个十字路口撞到了一个女孩子。他下车去查看,看清女孩子的脸以后,抱歉的神情变成了厌憎。   那是和好友逛街却走散了的戚盼盼。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个月之前,陈昕的父亲逼着陈昕去和戚盼盼吃饭。那时候……嗯,该怎么说呢,戚盼盼明显认识陈昕,并且很热情,眼中的情意是挡也挡不住的,而陈昕,则冷着一张脸一直到结束。   陈昕把戚盼盼送到别墅门口,他停着车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前方不说话,戚盼盼看着他的侧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走了几步以后,忽然听到车门开的声音,她飞快的回头,就看到那个整晚都冷着一张脸的男人站在车前,脸上露出她熟悉、柔软的微笑,他说:“盼盼,等我。”   只有四个字。   我当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视线在他们两之中来回的扫。希望找出一些端倪。   戚盼盼眼圈微红,右手捂着颤抖的嘴唇,像是要止住自己的哭声,小心翼翼的,似乎如果有一点声响,她的梦,就碎了。   我当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陈奕睿有多重人格。   搞半天原来是遗传!!!!!!!   于是我理清了一下思路:陈昕有双重人格,一个人格爱陆卿卿,一个人格爱戚盼盼,鉴于爱陆卿卿的那个人格总是现在出现,我暂时把那个人格成为主人格,爱着戚盼盼的那个不常出现,我把他称为副人格。显然副人格力量薄弱,只在很少的时候出现,主人格则喜欢陆卿卿,那次在车里的缠绵,副人格出现过一次。   陈昕的父亲知道陈昕的病情,也知道两个人格分别跟两个女人的纠葛,况且陆卿卿无论是家世还是相貌都不及戚盼盼,加上戚家和陈家是世交,知根知底,陈昕有精神病的事绝对绝对不能传扬出去,戚盼盼那么爱陈昕,为了陈昕,她不会说的。   我不知道陈老头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那么笃定陆卿卿和戚盼盼相比,陆卿卿更加不可相信?知道自己的儿子有精神病,那理应将他送去好好治疗才是,难道仅仅是为了家族的颜面?那些疑问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我才稍微弄明白——   对于他自以为的罪魁祸首,他恶狠狠的看着她,毫不留情的对她说:“又是你!”找不到陆卿卿的怒火无处可泄,他毫不保留的统统加注在她身上,他把她从地上拖起来,英俊的脸庞凑近她,阴狠道:“我知道是你!如果卿卿找不到了……你休想有好日子过!”   戚盼盼知道跟她说话的,并不是她爱的那个“他”。   不是那个而是会在她一跌倒就上前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抚的那个人,不是那个每个午后陪她一起去后花园做习题的少年,不是那个跟她承诺“等我好了就跟你求婚,不,等我好了,我们就结婚。我一刻也等不了了!”的男人。   不是,不是!这个只知道伤害她的男人,不是他。   可还是会心痛。   从她年少爱上陈昕的时候,她就知道陈昕有时候会展现一种与和他相处时完全不同的性格。那个“他”极度厌恶她,不愿亲近家人,显得冷漠而疏离。分明是一样的脸,可两个人格还是被她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来。就为了治好陈昕,她大学主修的是心理学。   那个会给她做蛋糕的、对她温柔的人格很快知道了自己的不正常。   戚盼盼跟他说:“我会治好你的。”   “他”选择相信。为什么不信?他爱的女孩,他从小娇宠在掌心的女孩,对他作出如此郑重的承诺。他更不应该退缩才对。   那是他们的约定。毕竟年少开始,这个爱着戚盼盼的人格一直占据着陈昕的大部分时光,两人理所应当的都认为,那个人格才是主人格,最后如果被治好,陈昕整个人也该爱着戚盼盼才对。   可是人格分裂哪有主副之分呢?   这就是戚盼盼料错的地方。   在那种时候,她竟然决定去国外进修?!难道国外的心理学真的教的比国内的好吗?不太明白。   一去三年,物是人非。   仿佛一夜之间,主副倒换。   去陈氏找他,满心欢喜的等待他,想要跟他说自己已经有了可以治愈他的能力。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他的怀里却早已有了如花美眷,他拥着陆卿卿,好似不认识她一般,和她擦身而过。   天崩地裂。   她问遍所有朋友亲人,只得出一个结论:自她走后,陈昕像是变了一个人,越来越冷漠,越来越不近人情。更重要的是,那些冷酷无情却只对一个人例外。   准确的说,他移情别恋了。   可怎么会?那么好那么好的陈昕,跟她说过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陈昕,怎么会爱上别人?只有一个可能,她现在不能不信了。那个人格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她不在的日子里,已经居于主导地位。   戚盼盼被陈昕揪着领子,已经只能艰难呼吸。她双颊通红,泪珠从眼角滑落,她看着陈昕漆黑的眼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她看了陈昕半晌,沉默的样子,让陈昕竟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她笑一笑,有些哽咽着说:“陈昕……陈昕,我知道你在……”陈昕一愣,余光一瞟,看到朝他们走过来的交警,长眉一拧,拽着戚盼盼的胳膊将她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一路上,戚盼盼显得很沉默,陈昕此刻的人格并不善言辞,他看着前方,车子已经驶向郊区别墅,越来越荒无人烟。他一向多疑,当然怀疑戚盼盼刚才喊得,似乎并不是“他”。   他在别墅门口停下,在车里点燃一支烟,他极缓慢的吐出一口烟雾,指尖亮着一点红,好歹平复下来了,他知道刚刚自己算是迁怒了,不过他不善言辞,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他陆卿卿很聪明,如果她执意要躲,自己是找不到的,倒不如利用结婚引她出来。   紧绷的心情这时候放松下来,他静了一瞬,开口问道:“你刚刚叫的是谁?”   戚盼盼双手环胸,将自己紧紧抱住,似乎这样,才不会显得孤独。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却有完全不同的性格,像是同时拥有两个灵魂……她想着便觉得齿冷,“你应该知道不是吗?”她顿一顿,想到了那个“陈昕”,她说,“是我爱的人,比你好一万倍。”   这句话宛若稚语,陈昕听罢不过挑了挑眉,就再没什么话说。他不知道自己是人格分裂,自然以为戚盼盼说的是另一个跟他同名同姓的男人。他想既然戚盼盼也不爱他,那这事就好办了。而我想,他爸保密工作做的真好。   总之那一夜,陈昕突发奇想把自己要假结婚的计划告诉戚盼盼,戚盼盼没有回答,陈昕当她默认。只不过临走的时候,戚盼盼忽然停下,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陈昕不明所以,皱着眉头转过脸,戚盼盼的目光在他的耳垂停顿片刻,那是她曾经最喜欢亲吻的地方,然而此刻,她却碰也碰不得了,“陈昕……”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我知道你在,我知道。”不知道是在说服谁。   整件事就是这样。   陈昕的副人格……以前是主人格,大概是越来越力不从心,所以渐渐被现在的人格所取代,而且有日渐消失的迹象。现在的主人格爱上了陆卿卿(我们先暂且称之为“爱”),对戚盼盼不屑一顾。但是陈昕的父亲认为陈昕的病只有陈家跟戚盼盼知道,戚盼盼和儿子的一个人格又很相爱,那么一个家世拿不上台面的女人就根本不必呆在陈昕的身边,所以,理所应当,他要拆散陈昕和陆卿卿。陈昕以为戚盼盼爱着别人,所以假结婚没有什么行不通。于是在这样的重重误会中,婚礼,开始了。   按照陈昕的计划,戚盼盼应该在婚礼现场直接退婚,当时他在车里说的时候,戚盼盼连个反应都没有,他脑补太多,一下就悲剧了。还以为人家是默认呢!   可是戚盼盼却是真心要结婚(把“要”字读重音),她不出声就代表她不同意,这是以前那个陈昕所熟知的。问题是现在这个陈昕不知道啊!你指望他能多懂你,人在陆卿卿面前是条狗,在你面前是个渣你造吗?还是六亲不认的那种渣,还是让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那种渣,还是那种能说出“如果治不好\找不到她,我让你们xx陪葬!”那种渣……你知不知道?哦,你不知道。知道就不会明明是个心理学博士,还连个精神分裂都控制不住呢!   陈昕按着计划,罕见的对戚盼盼柔和了脸色,这让戚盼盼很是恍惚。所以陈昕给她使的眼色她一概没理   有什么好理得,我坐在半空中打哈欠。   礼成,陈昕和戚盼盼就正是成为了夫妻。咳咳,当然,结婚证肯定扯了。奇怪陈昕怎么会有“结婚现场新娘跑了就不再是夫妻”这种想法呢?脑残真可怕!   之后的事,大部分就如同陈挽约所说,陈昕对戚盼盼不配合他很不满意,婚后也对她很是冷落,他以为戚盼盼只是故意要那么说从而来降低他的戒心,追根揭底,戚盼盼还是要嫁给他。总而言之,陈昕对戚盼盼的憎恶更深了。所以他根本不屑碰她。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陈昕都不碰她,那陈挽约和陈奕睿又是哪里来的呢?   咳,这个问题,在我看到陈昕在婚后三个月终于回到家,呃,迎刃而解。   戚盼盼为了陈昕主修心理学,连家族的生意也一并交由别人管理。尽管刚回来的时候震惊伤心的忘了该怎么做,那么婚后三个月的冷落,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如果自己就这样放弃,“陈昕”怎么能原谅我?我的誓言……我又该怎么面对我自己?难道真要等到陆卿卿回来把“他”拱手相让吗?这绝不可能!   我当时在半空中看到她坚定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陈挽约的眼睛——漆黑,仿佛蒙上一层雾,可又透出一股坚韧。   这么好的女子呵!她本该和她爱的那个人美满的度过一生,在那个人怀里看着最美的夕阳朝云,满怀幸福的终老一生。可现实如同一只兽,恶劣的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明明就在身边,明明可以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可就像咫尺天涯,只是虚幻而已。   就在那晚,戚盼盼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我一个古人看不太懂),让那个副人格苏醒。脸还是那张脸,眼神却温和了很多,他睁开眼看向戚盼盼的时候,就像是一汪温泉,柔柔暖暖的,教人心甘情愿溺毙其中。戚盼盼就蹲在他膝前,捂着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犹自不敢相信。陈昕坐起朝她俯过身来,戚盼盼仰着脸看他,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陈昕轻轻叹息一声,一只手轻柔的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吻去她的泪,另一只手却动作却凶狠的把她抱起来扣在怀里。   好像是猛兽那么凶狠,又好像是赏花那么怜惜。   绝望到不知所措。   戚盼盼伸手抱紧了他的脖子,承受他久违的温柔,心头却像是有什么在凌迟,一刀一刀,让她意识都错乱起来。   “陈昕、陈昕、陈昕……”她一遍又一边喊,好像在提醒自己不能忘了这个名字,不能忘了这个人。   陈昕褪去她的衣服,重重的去吻她的肩,听到她的喊声,又抬头凑到她耳边,他说,“盼盼,我等你。”   这么简短的五个字,旁人听来没什么含义,可戚盼盼转头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法抑制的大哭起来,她缠紧了他,带着委屈的、带着绝望的回答他:“可我不想让你等了,你不要等好不好!就留在这里好不好!”陈昕没有回答,却更用力、更用力地抱着她,他的耳边还有着戚盼盼的抽泣,那一声一声,短促的、绵长的,都让他心疼不已。   可是我的宝贝,我只能说“我等你”而不是“你等我”。   因为明知无能为力,我不愿再教你身负重担。   宝贝,只要你知道我的存在,只要我们的爱不消失,我就会等着你。   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六)   她跳了下去。   从三十三楼,倒翻下去。   不带一丝留恋地、以一种惨烈悲壮的方式去祭奠她的爱情。   ——《德音快穿手札》   ——————————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婚之夜,尽管醒来之后陈昕又恢复了冷漠的模样。不久之后,戚盼盼怀孕,那个主人格以为戚盼盼用药才和他睡了一觉,所以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陈挽约。   陈父亲自取得名字。他觉得很愧对戚盼盼,所以对这个小孙女很是宠爱。可戚盼盼根本不在乎也不会妄想陈昕能有什么反应,毕竟不是那个人,就没什么大不了。其实我知道,戚盼盼在心底还是希望那个副人格能出来,可惜的是,那个“陈昕”却一直没有出现。   其实戚盼盼已经想好了,等她把女儿抚养成人,她就去用自己的方式去找她的爱人。不要怪她已经放弃了对陈昕的治疗。一是陈昕根本不着家而且跟他说了估计也不会配合,二是陈昕的病情已经……怎么说,就是他的一个人格已经渐渐消失,而那个人格太强,我想放在任何一个心理医生身上,都会选择放弃那个弱的一方。   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就是戚盼盼的想法。理智地教人心碎。   如果他们能这样两不相干的一直一直生活下去,那么也很好。可是生活就跟个小孩儿似的,你不理他了,他就一定要做些什么引起你的注意。   其实我明明借着陆卿卿回到的过去,可是我说的都是戚盼盼,陆卿卿却只占极少的部分。嗯,好吧,其实是我比较偏心,不想说她,当然,她的生活也没什么说头,不过就是带着孩子离开陈昕,然后辛苦的生活了五年,然后终于忍住决定回来。   很俗套的剧情。   我不想再多说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陆卿卿学的也是心理学。   陈昕久寻陆卿卿没个结果,自然满心怒气。一个人想要发泄怒气,最快的办法,就是找人出气。很显然,陈昕就是这样的人。   陈昕久不回家,偶一次回到家就是醉气熏熏。戚盼盼见到他的时候还很惊讶,不过她对于抢了她爱人的人没什么好感,于是没说什么就要上楼。陈昕也很讨厌她,见她若无其事的从他身边走过,不知为什么猛然抓住她的手,力道很大。戚盼盼一惊,转头看他,陈昕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她惊慌的表情,她蹙眉,随即用力去挣他的手。陈昕当然不放,他反而认为戚盼盼装模作样,他讽刺的笑:“怎么?你难道不是要这个?”   戚盼盼根本也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个样子更是激怒了他,他冷冷一笑,拽着她的胳膊就往楼上拖,意味不言而喻。戚盼盼在一刻后立刻知道了他的意图,她激烈的反抗,甚至向客厅里三三两两的佣人求救,然而他们却全都装作没听见她的呼喊,她被拖入卧室的那一刻终于知道,那不是戚家,没有疼她的父亲,没有人能为她撑腰。   可是不能就这样让他得逞。戚盼盼无力的被压倒在床上,听着陈昕越来越重的喘息,她只觉得满心绝望,想要伸手给他一巴掌,可那也是“他”的身体,她不忍也不想这样做。   陈昕、陈昕……我求你出现,我求你出现好不好?   戚盼盼就带着这句话彻底昏迷,等到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床上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满室令人作呕的味道提醒她昨晚不是在做梦。她拥着被子木然地看向窗外,蓝天青草,阳光正好。她看了许久,忽然低头蹭了蹭膝盖,然后停下来,保持着这个动作很久都没有动。   然而我看到这里,却有些替她心酸起来。   很久之前,她总喜欢趴在陈昕的膝盖上用下巴蹭他的膝盖,开心的时候也蹭,伤心的时候也蹭。然而此刻,在受到这样大的伤害后,她却只剩下了自己。   这件事不久后,戚盼盼再次怀孕,次年,生下陈奕睿。好像是真的心死,戚盼盼平日里除了教养儿女,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过得像个隐居的老人。   陈挽约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不大喜欢自己和弟弟,在他们的认知里,大概也只能想到“爸爸被别的女人抢走了”这一层,而戚盼盼一向都是满怀哀愁的,这就更让陈挽约以为,母亲是因为父亲在外有了女人而伤心。   而戚盼盼在结婚纪念日等陈昕等到天亮,更是陈挽约的主观臆想。戚盼盼做一桌菜确实是在等陈昕不错,只不过此陈昕非彼陈昕罢了。   戚盼盼还抱着那个陈昕能醒过来的幻想,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而她之所以拖着不肯离婚,也只不过是因为她觉得那个人还能醒过来。而绝不是因为爱着这个……连我都讨厌的陈昕。   这样一直拖了两年,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我说的转机,是针对陆卿卿来说。   尽管习惯了贫贱,可有了女儿之后,日子却更加艰难,她不想在那样过下去,恰好陈昕还爱着她,那她为什么还要矫情着不接受呢!况且陈昕根本不爱戚盼盼,没有爱情的婚姻,那她大概也不算是第三者了吧?她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其实她也很爱陈昕,只不过不巧,她更爱自己。   我说过,陆卿卿也是学心理学的。控制人心,诊断病情对她来说,不过小事一桩。   约戚盼盼出来,也是意料之中。   “戚小姐,我想你大概也很痛苦,不如快刀斩乱麻。”她微笑着看向对面面容精致,却脸色苍白的女人,还是那么温柔。   戚盼盼冷着一张脸回望她,纹丝不动,“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离婚。”她瞟了了陆卿卿一眼,眼中没什么情绪,抓起包站起身就走。   陆卿卿不紧不慢的拿起咖啡,看着手中的暗褐色涟漪,微微笑了,“你我都是心理学博士,我想你不会不知道陈昕他——”她满意的看到那个女人回头,于是一字一顿说出最后几个字:“到底怎么了吧?”   戚盼盼一手抓包,一手却习惯性的捏住裙角,她平复着颤抖,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啪!”陆卿卿放下杯子,双手撑着下颔,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傲然道:“我想你大概不会记得我,但我可是很记得你呢……呵呵,我们同在一个大学,都是心理系的佼佼者,不过是因为你的家世,院长就将你派出去留学……你什么都有,而什么都没有,连这样的机会你也要抢走!”很显然这段往事让她恨极,提起来也是面目狰狞,不过很快隐去了,她露出一丝恍惚的笑,“不过我很幸运,让我遇到了陈昕……哦,或许该叫他‘第二人格’,我认识你,当然也认识他,事实证明我比你正适合学心理学……我花了三年的时间让‘第一人格’沉睡,让现在的‘他’占据主导,这真是我最完美的杰作……”她仍在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脸上露出痴迷温柔的神色。   戚盼盼静静地听着,眼神木然,浑身冰冷。   分明是三伏天。可她的牙齿却在打颤,“为什么?”她问,“你不是爱他吗?”   因为恨你!恨你明明拥有一切却还要跟我抢东西,恨你已经骄傲如公主却还拥有那么好的陈昕。陆卿卿眼中划过一丝嘲讽,她扯唇笑了,“爱,我当然爱他,只不过跟现实比起来,我好像更爱自己呢~~”   戚盼盼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陆卿卿看着她慌乱却强装镇定的背影,良久,挑唇笑了。   我追上去,就在她身边。   也许陆卿卿说得对,戚盼盼带着目的带着感情学心理学,本来就落后一步,之所以还是佼佼者,不过是凭着一股狠劲儿。关心则乱,所以一遇到陈昕的问题,她根本不能冷静思考。   可是陆卿卿更加过分,我还以为她年轻时候不那么可恨,原来罪魁祸首就是她。可是……我犹疑的看了看戚盼盼,她刚刚为什么不冲上去打她一顿呢?!遇上这种贱人难道不该上去废了他吗?当年我就把徐国公家的小霸王给暴打了一顿——因为他敢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出言调戏,呸!出言侮辱,哼,不打的他哭爹喊娘我绝对不叫德清县主!   咳,跑题了~~   戚盼盼回家之后,什么也没做,抱了抱女儿,又抱了抱儿子。陪他们吃完晚饭,做完功课,哄他们入睡之后,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房间睡觉。   可我看着她越来越平静的面容,忽然心生不安。   尽管知道她的结局,可我却仍不愿去相信,她真的选择那样惨烈的死去。   我坐在窗子上看着她忽然睁开眼,眸光黑沉,心几乎沉到了底。   她轻轻掀开被子,走到梳妆台上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露出一丝微笑,抬手,为自己上妆,然后换上她曾最喜欢的玫红色连衣裙,游魂般打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她没有首先出门,却率先来到院子里,在院子的东南角,有一个秋千,她从前喜欢坐在上面,陈昕会在后面推着她,一下又一下。   她走过去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蹲下来用手在秋千下面的泥土里摸索,突然,她的手一顿,手指用力把异物抠了出来。那是一个小玻璃瓶,透明,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湛湛寒光,可吸引她注意的不是玻璃瓶,而是瓶子里的一张纸。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塞子打开,取出那一张折叠着的、洁白的纸。   好像在期待着什么,她几乎是屏住着呼吸把那张纸打开——   盼盼:   见字如晤。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我相信你知道我的意思。   盼盼,我自生下来,就只是一个残缺的灵魂。   我知道自己的不完整,知道自己阴暗的那一面。   也许对父母亲来说,只要陈昕这个身体还在,那么无论哪个人格占领这具身体,他们都会觉得无所谓……甚至对父亲来说,那个人格更适合继承陈家。   可我知道,纵然所有人都这样想,你却绝对不会。   盼盼,我刚遇见你的时候,你只有五岁。那么白白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我怀里,会朝我笑,会伸手拍我的脸,也会吮吸我的手指……如果我的人生非要分个阶段的话,那就是遇见你之前和遇见你之后。   遇见你之前,我活在‘自己也许是精神病’的阴影里,惶惶不可终日,无论在哪里,他们总说我温柔亲切,却没看到我身后暗流涌动,欲壑难填。   遇见你之后,我则希望自己正常一点再正常一点,我想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守护你,看你幸福,或者,给你幸福。   你走后的每一刻我都在想你,我想等你回来,等你实现你的诺言。可是不行,我的宝贝,我似乎,不能等到那一刻了。   知道我真正的被那个人格压制而不能自由出现之后,我在黑暗中看着“他”日渐冷漠,和另一个女人缠绵恩爱,忽然想,如果我的宝贝此刻突然回来,会怎么样。   你会哭的吧?对不对?我的盼盼。   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被束缚在阴影里,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消失,绝望中,我似乎看到你的眼睛,带着泪光地、温柔地瞧着我。   盼盼,我是那么想念你。你在每个午后躺在我怀里睡得安乐的微笑,你考试结束后一脸颓色却在看到我后瞬间亮起的眼眸,你挽着我的臂膀头靠在我的肩上看着星空却憧憬着我们的未来的神情……每一样都叫我不能遗忘。   盼盼,如果你回来后我真的消失了,请你一定不要自责。   因为从头到尾,这都不是你的错。   盼盼,你那么美好,像天使一样降临我的生活,或许我终将失去你,可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光,已是上天恩赐。   我的宝贝,我的爱。   只要你不会忘记我,只要我们的爱还存在,我就不会消失。   我会在时光尽头等着你,直到永远。   你的陈昕。   这封信不长,可字字句句,爱意横生。哪怕是我这样的局外人看了也不免感动,可戚盼盼却只是平静的看完,然后把它放回原位。   我看着她掏出手机,对那边平静的说:“你在哪里?嗯,我去找你……是的,我同意离婚……不……这不是把戏,你不值得我这么做,对,你很恶心……我去你那儿,我会签字的……”说完,她跑向车库,开车往陈昕说的地点去了。   陈昕说的地方是陈氏的办公大厦,陈昕自然在最顶层三十三楼。   那是深夜,陈昕还在办公,戚盼盼推门就进去,容色泠然。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走到办公桌前,望着陈昕,微微一笑,“离婚协议书呢?”陈昕皱着眉把离婚协议递给她,戚盼盼挑挑眉,向来温顺的眉眼,却显出一丝锋利来,她拿着离婚协议走到窗边,窗子开着,外面灯火嘹亮,流光溢彩,连满天星辰都要看不清楚。   戚盼盼转过身,忽然坐在窗子上,陈昕离她不近,看她这样动作,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叱道:“你快下来!”戚盼盼抱着怀里那薄薄一张纸,静默的看了他半晌,唇畔带着笑意,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却盛满了绝望,突然,她嗤笑一声,“陈昕,你有病!”她把离婚协议往身后一扔,下巴抬起,蔑然的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爱你吗?现在我告诉你,怎么可能?!你根本不配!那么我又为什么要嫁给你?因为我爱的那个人,是你的另一个人格啊……你有精神分裂症,陈昕,你是个精神病患者!”陈昕暴怒的冲上前去,然而却只能抓到女人枚红色的裙角。   她跳了下去。   从三十三楼,倒翻下去。   不带一丝留恋地、以一种惨烈悲壮的方式去祭奠她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天长地久(七)   我知道,无论我走的多远,只要我一回头,他就会在哪里,他永远在那里。   ——《德音快穿手札》   ————————————   几乎是同时,我跟着她飘下去,可这仅仅是回忆,就如同那次我救不了欣辞,这次我也同样救不了戚盼盼。我只能徒劳的去抱她的腰,然后一遍又一遍地穿透。在她落地的前一秒,她似乎有所感觉地朝我望过来,向我露出一丝温柔的、解脱的笑意。   我想她不是在看我。   我回头,看到楼上的陈昕从窗口探出一头,他身形一动像是要从窗口跳下去,然而他的手臂上马上出现了另一只手,陆卿卿清若芙蓉的脸随之探了出来,她皱着眉头瞟了下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她抱着陈昕的腰往后拖,陈昕的眼神一变,再无之前的疯狂。我的心沉入谷底,听到‘砰’一声——那是肉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我愣愣的转过头,就看到她睁着眼睛望着满天繁星,目光温柔飘渺,有鲜红色的液体从她身下渗出,我靠近她,她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她渐渐合上眼,嘴角却仍挂着笑。   我站在原地,看着陈昕惊慌失措的跑下来,看着他拨通了急救电话,看着救护车把她载向医院。陆卿卿站在陈昕身后,目光晦暗难测。   这件事过后,陆卿卿催眠了陈昕篡改了这件事的记忆,让陈昕更加厌恶戚盼盼,相应的,也不大待见他的一双儿女。陆卿卿登堂入室,带着陈雅言进来,她颠沛半生,一朝荣华自不愿有人来挡她的路。所以陈挽约有的,她的女儿就要更甚于她,她知道陈奕睿和陈昕一样有精神疾病,便私下里开一些扰人心智的药,让陈奕睿的病情加重,甚至六亲不认。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陈雅言和温湛荣分手并成功抢走周正庭以后。   我想是命运的安排让陈昕发现那封信,不然不会那么巧埋得那么隐蔽还能被发现。他看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的表情变化很是意味深长,我甚至都没法分辨究竟是哪个人格。不过我想大概是另一个人格,因为他看完以后就把信带到了书房,然后在书房里呆了很久。我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那以后他开始着手遗产分配的原因,他约莫是想把财产都留给陈奕睿和陈挽约,不过不巧被陆卿卿发现。   陆卿卿这个人,说她爱陈昕也算是爱,说她不爱陈昕,也算是不爱。知道陈昕的举动以后,陆卿卿第一时间不是想到要去解释,她想到了前半生的流离,当机立断再次催眠了陈昕,当然这次不是篡改记忆,而是让他更加抑郁,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卿卿想要的再不是全心全意的爱情,她深深明白名誉金钱地位能带来的好处,所以这次,她放弃了爱情。   只要赶在陈昕修改遗嘱之前让陈昕死去,那么陈家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她不能动手,只要陈昕选择自己死,那一切都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我看着她扭曲的面庞,想她多想大燕前朝的末代皇后,我皇后伯母告诉我,那个皇后有绝世美貌,有帝王恩宠,皇帝虽然昏庸无道,对她却是极好,然而她却仍不满足,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来,与边塞的王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燕高祖攻陷都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白绫赐死了那个妖后。据说她想要继续服侍高祖,但高祖心心念念都是自己的妻子,旁的人一概都看不上,便严词拒绝了她。临死之前犹不甘心被人左右,撞柱而亡。野史里说她临死之前还说过一句‘女人为何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云云。我当时懵懂,只觉得这个女人野心太大,但智商不足,如何能成一番大事。倒是皇帝伯母很有感触,她的女儿早夭,便待我如亲女。彼时,我正坐在她膝上看着前朝野史,她看我神情懵懂,极温柔的笑了笑,可眼神却有氤氲的哀伤,她用脸贴上我的脸颊,小声道:“小阿音,其实女人……哪有是不幻想着情爱的呢?”我问她,“伯母也想着吗?”她的笑容更加灿烂,好像是一刻的放纵,“我也是女人。”她难得的没用‘本宫’这个词,我似懂非懂,然后再也没提这个话题。   现在看着陆卿卿的举动,我想她大概已经消磨掉属于女人的那部分。   陈昕首先辜负戚盼盼,然后一朝梦醒,又辜负陆卿卿。显然陆卿卿更爱自己,选择了一条更利于自己的路。   我从陆卿卿的深层思维里退出,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转身飘出了窗外。   我回去的时候,已是黎明。思及陈挽约怀孕便不敢去打扰,于是飘上去找令仪。昨天劳累了一天,我以为令仪必然还在熟睡,可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端坐在沙发上的身影,身形僵直,想来已经坐了很久。我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探过身去看他,然而他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只是愣愣的盯着窗外,面无表情。他甚少有这样淡漠的神情,我心中一痛,在他耳边喊:“令仪。”他蓦然一惊,偏过头来看我,细长的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我朝他微微的笑,他也扯唇笑起来,柔声应答:“回来了。”   我‘嗯’一声,旋即换成实体,刚好站在他身后,我走到他身边坐下,他自然地伸手揽过我的肩,我一笑,顺势窝进他怀里,他的身上有一股雨后青竹的清气,格外好闻。我偏头,看到窗外朝阳万顷,不由笑道:“你这个时候不睡,莫非是初阳好看的缘故?”   他修长好看的手一圈一圈缠绕着我的发,听到我的问话,悠然回道:“嗯,比你好看。”   自我遇见他,他已经很少这么轻松的同我说话,多半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眼眶莫名一酸,连忙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道:“你是齐王,在封地的时候,大概遇到过很多貌美的女子吧?”他将我抱得更紧了些,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脖颈,他说:“是很多,不过,我没福气能看到罢了。”我从他怀里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我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有些惊奇,喃喃道:“为什么?”   他朝我低头,微凉的唇印在我的眼角,我的脸微红,就听到他纯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若潺潺泉水,“我想大概,是为了遇见什么人,才让我去你们大燕走一遭罢。”   即使他没有明说,可看到他满含深情的眼,我也知道他在说谁。我也抱紧了他,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看着墙角放置的一盆兰花,轻轻道:“令仪,你是不是,要一直陪着我。”然而他没有回答我,呼吸却渐渐悠长起来,我知道他一定等我到天亮也没睡,现在约莫是正在补眠。心中的酸楚越甚,我抱着他没再说话,过了良久,我已经变成了魂魄,我看着他俊雅的睡颜,才慢慢开口道:“你一定会陪我到最后的,是不是?我们不会像陈昕和戚盼盼一样,是不是?”   ——————   “是这样……”陈挽约抱着大肚子坐在床边,听到我的描述,表情变幻莫测。   作为见证者,我非常理解她的情绪。   于是我决定做点什么,“你去把那封信拿过来吧!这毕竟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一点念想,况且,”我见她神思恍惚,不由得加了把劲,“况且,有了那封信,就能证明,你的母亲确实和你父亲相爱过,你母亲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是……”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面露坚定之色,“我该怎么做?”   温湛荣上前揽过她的肩膀,目光怜惜。我和令仪对视一眼,露出一丝默契的笑。   该怎么做,其实很简单。   只要他们夫妻二人把原来的计划提前一点时间而已。   温湛荣的父亲出自京城温家,红三代出身,他的父亲温沂因为执意要娶他母亲所以被赶出家门,温沂脾气实在太硬,都到那个地步了,他也丝毫不想退缩。他决意要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好不叫妻儿受苦,温老爷子虽然脾气硬但到底心疼儿子,撑了二十多年终于撑不住了,派他的小儿子温洵美过来寻温沂,只可惜,温沂早已化作一堆白骨,温母也因伤心体弱前年便去了。温老爷子心痛之下,对温湛荣颇有纵容,所以论起权势来,温湛荣是如何也不怕的。   况且陈挽约既然深恨陆卿卿,必然会着手报仇。我不相信陈挽约手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也不相信,陆卿卿区区一个心理学专家就能顷刻间夺走不属于她的家产而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说到底,陈挽约这么久不反击,无非是不想要那个‘陈昕’的东西,她的丈夫既然能东山再起,如何不能帮着她把仇一并也报了?其实说来很可笑,那些让陆卿卿一生追逐的,陈挽约却根本不屑;那个陈雅言死缠烂打也要得到的人,陈挽约其实也只是遵从母命在坚持。   她所爱的人,她所恨的人,都毫不例外地自作主张在她身上强加她不喜欢的东西,可没有一个人问过她,问过她是不是愿意去爱,是不是,愿意去恨。   事实证明,一个人有了目标、有了帮手,办起事来,还是很快的。   他们二人实在太过厉害,不过短短半年,他们就超额完成了任务。   而这半年里,陈挽约只做了三件事——   把陆卿卿和陈雅言赶出陈宅;   要回陈家夺回家产;   把陆卿卿送进监狱。   一切尘埃落定以后,陈挽约在陈昕的书房里找到了那封信——它完整的放在书桌的夹层里,好像被谁珍贵的收藏着。陈挽约就站在桌前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信发愣,我看她神色平静,不由得开口宽慰,“相爱两人,最要紧心意相通。你父母亲这样,也不算凄凉了。”陈挽约点头,她把信放回原处,最后打量了一眼陈昕的书房——那是幼时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踏足的地方,怅惘叹道:“我幼时还曾盼望过他不是我父亲就好了,现在想想,都是命运捉弄。”   我在一旁唏嘘:“若是你父母亲素不相识便好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陈挽约没有怪罪我,她笑一笑,边向外走边道:“如果这样就好了。”语气不无叹息。   是啊,如果这样就好了。如果真是这样,就没有她,没有她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伤情往事,也不会明明大仇得报,心却寂寥的如同孤月,空的令人疲惫。   我慢吞吞跟在后面,看着陈挽约走向丈夫孩子的背影,忽心生怜悯,她虽眉开眼笑,合家美满,却仍不开心——因为半琴还不叫我回去,因为眉间的哀愁连旁人也看得出。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温湛荣和我多次开解无果,我终于再一次两人独处的时候提出了我的建议——去看看故人,让他们亲口说出往事或能开慰她也不一定。陈挽约迟疑着答应了。   作为这些不幸的始作俑者,陆卿卿女士毫无疑问是第一个被探望的人。监狱的生活貌似很艰辛,陆卿卿出来的时候,已经老态毕露,再不显当年的楚楚风姿,两人一向是死敌,陆卿卿看到陈挽约的时候,表情很怨恨,眼神很刻毒,恨不得穿透玻璃生生扯下陈挽约的头颅。   陈挽约握着话筒,听对面那个人恶毒的骂了半晌,忽然道:“你后不后悔?”   陆卿卿停下来,冷笑一声,“我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你小时候亲手掐死你!”我在一旁挤眉弄眼,好个心肠狠毒的老妖婆!   陈挽约静静地盯了他半晌,轻轻道:“陈雅言现在和周正庭在一起,你知道,周正庭已经不再风光,听说他们——如今过得很‘精彩’。”说完她放下话筒,也不管陆卿卿遽变的脸色,转身走了。   出去的时候,阳光正好,陈挽约走在林荫小道上,表情却是平静的。过了良久,她才道:“阿音,我很恨陆卿卿。”我‘嗯’了一声,她自顾自的说道:“可我刚刚见她,忽然觉得恨她其实没什么意思。”   我问她:“你莫非可怜她?”   她摇摇头,舒缓着眉头道:“可怜什么?那是她应得的。我只是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她什么也没得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挺没意思的。”听她话里话外的语气,到似是看开了许多。我心头一松,点头道:“想的正是。仇也报了,死敌也过得不开怀,你就别想些有的没的,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她沉默半晌,忽然回身望了望身后不远的监狱大门,晴空万里,她的表情却很是落寞,“睿睿他……过得好不好?”   按道理说已死之人的魂魄是万万不能再回到原来的时空的,因为有些魂魄会心有不甘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来。我把我的难处跟她说了,她于是又开始沉默,这样又过了很久,就到我以为她会一直一直这样沉默,她才开口道:“我知道,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叫我一个人破了。”她这么说,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我。可是她这么明理懂事,反叫我生出一丝愧疚来,于是我答应她,等我回去见到陈奕睿,一定把她的心意带给他。陈挽约这时候才露出一丝笑,虽然很浅很淡,但我知道,至少现在,她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那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繁星满天。   陈挽约出门的时候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看完陆卿卿之后,因觉得晦气,便跑去买了一件水蓝色的连衣裙换上,她穿过外院,踩着初夏夜里的露水,来到内院——那里和原来的温家相连。然后,顿住脚步——   温先生像是早知道她会在这个点回来,就站在内院的那棵樱花树下静静等她。花瓣落了他满身,星光那样璀璨,清隽的面容上满是温柔的笑意,他说:“我记得你以前总喜欢站在这里等我。”   陈挽约慢慢走近,素来寡淡的脸上也有几缕温柔的笑:“然后不管有多忙,你都会来找我。”   温先生深处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抚着她的眉眼,继续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   “不,”陈挽约笑着摇头,整个身子偎进他的怀里,抱紧了他的腰,“我爱着你,就像——”她仰起头,看着丈夫眼睛,一字一顿道:“就像你也一直爱着我一样。”   “嗯,”他低头吻在她的眉心,声音柔软,“所以阿约,嫁给我,好不好?”   陈挽约笑:“不是嫁过了?”   “那不一样,”温湛荣拥紧了她,在她耳边重复,“那不一样。”   虽然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我知道陈挽约一定能听得懂。我看到她满眼晶莹的笑意,好像这世上再没什么能阻止她追逐幸福。在她答应的那一刹那,我似有所感回头看着二楼的一个窗口,不觉微微笑了——   那里,正站着我的令仪。   他也温柔地看着我,漫天星辉揉碎在他的眼中,是我见过,这世上最好看的风景。   我知道,无论我走的多远,只要我一回头,他就会在那里,他永远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朝朝暮暮(一)   我看着她侧脸,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那你女儿呢?”   她这才转头看我,眼中又凝上了几抹似笑非笑,不知道是喜还是悲,她说:“她死了。”   ——《德音快穿手札》   ——————————————————   我从陈挽约那里获得信仰之力之后,又好生和欣辞告别了一番。   最后,才是令仪。   我很舍不得,几乎就不想离开了。不过令仪叫我好好   地去,不用担心见不到他,我虽然好奇,但见他一脸不想说的样子,就没有多问。   回到空间管理部的第一件事,我找上了陈奕睿,告诉她陈挽约现在过得很幸福,而且陈挽约如今很想他。陈奕睿很是消沉了一番,不过最后仍然找上了我,抿着嘴,温温吞吞道:“谢谢。”我看着他,总觉得他和我第一次见他有什么不一样了,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我还是不要多嘴了。   我目送着陈奕睿飘走,还没有静静待一会儿,雅南就找了过来,我看他身边并没有半琴,不由将疑问问出了口,雅南好脾气的解释道:“她执行任务去了,要好一会儿呢。”   我哦一声,半晌没有说话。估计是猜到我心里的想法,雅南难得正经的安慰我:“很难过吗?”我点头,他抚抚我的脑袋,轻笑道:“别难过,你的令仪没事。”他顿了片刻,又道:“你还真是好运,这次你非但获得了信仰之力,还让陈奕睿心甘情愿把接下来三次的信仰之力都让给你……所以说,”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又恢复那个神采飞扬的样子,“这真是一个看脸的时代!”   我急急忙忙拦住他,有些不确定道:“你说陈奕睿?他说真的!”   雅南看我一脸傻样,白了我一眼,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娘炮:“当然是真的……真不知道你是攒了几辈子的福,这下你不用多久就能回去了……莫非决议长大人的基因就是不一样?”他越说声音越小,然后向外飘去,我连忙拦在他身前,急急道:“那他人呢!”雅南看着我笑了,“当然是去历练了,不然答应你的事怎么完成啊~~”   哦,原来是这样。既然陈奕睿愿意,那我也不拦着了,反正我又不是那什么冯贵妃的侄女儿,有事没事乱矫情。   想通了这些,我就毫不犹豫道:“送我去做任务吧。”雅南皱着眉头表示可以让我休息一番,我用一种‘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痛苦’眼神望着他,甜蜜蜜道:“要快点去才能见到令仪啊~~”雅南眉头舒展开来,却冷冷地长笑三声,大约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于是怒火之下终于使出他的绝招,他一挥手,我就莫名掉入了某个不知名的时空,还一点准备也没有。   我!我还来不及咒骂,就隐约听雅南道:“这个时空有些危险,你小心些。”   “雅南!”我朝半空喊,等了半晌却没人理我,我不由得伤心且丧气地放弃呼唤他,早知道就不刺激他了……过了半晌,我才发现我已经来到了一个……呃怎么说,貌似是古代的地方,不过这个地方很空旷,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什么人,我低头看脚下,地面是一大片像是玉我感觉又不是玉的东西铺成的,总之看起来质地很好,我又抬头环视过去,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我貌似没有来到我未来的朋友的身边,而是到人家门前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地方看起来像宫宇似的,却不显得华丽堂皇,我这么瞧着,反倒、反倒显出几分仙气来。   “望断……”我看着宫宇上的牌匾书着这两个字,不由自主读出来,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飘进去看看再说。我以为这宫宇外边清冷里边该是很破败才是,哪知进去了之后,发现里面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假山飞泉一应俱全,简直堪比我安武侯府,我一路飘了好远,才终于在一个水塘旁的亭子里发现了我未来的朋友,我看她就着了简简单单的一身白衣,当然材质也很好,上面还绣着祥云,正背对着我,葱白如玉的右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懒懒地拨弄着什么,我看她的背影,料想她定是位美人。不过……这个没人奇怪就奇怪在没竖发就算了,鬓边插了朵白花就算了,怎么头发还是白的啊!   我正打算飘过去打个招呼,哪知道才进了亭子,就听那个女人懒懒冷冷地开口道:“不是说了?我不喜欢有人在这里。”   我身子莫名一抖,抬头往四周看看,没人来啊……正疑惑着呢,面前的女人忽然朝我转过身来。   然后我就呆了。   我见过像我母亲那般艳绝倾城到领冯贵妃都为之嫉恨的女人,也见过皇后伯母那样端庄优雅到极点而引得后宫众人恨不能顶礼膜拜的端雅风姿,更是见过当年荣宠一时甚至被大燕成为‘仙女降世’的冯贵妃的举世清资。可是这个女人和他们都不一样。你说她五官秾丽吧,可周身萦绕的仙气连冯贵妃都无法与之相比,你要说要说她冰清玉洁吧,她英丽的凤目一挑,又好似占尽了满城的□□,好像她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能失了颜色。可真要具体说她美,我又没法说出口。   这样的女人,不该是这样的孤独。   我莫名对上她的眼,然而终究只能从里面看到寂冷。仿佛满城孤雪无人除去,她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死寂。   她见我不答话,好看的眉头皱了皱眉,清冷的嗓音便传了来:“是秨和让你来的?”这一句话彻底让我回过神来了?我低头看看手镯,确定没按什么键,那么,她是怎么看到我的?我指了指自己,不确定道:“你在跟我说话?”   美人懒懒看我一眼,像看个白痴一样。我忙闭了嘴。她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会儿,我实在憋不住了,急急飘到她身边,张嘴道:“姐姐你是怎么看到我的?”说着不停摆弄我手上的银镯,喃喃道:“不可能啊……雅南说没人能看到……除非——”话音未落,手上的银镯已经不翼而飞,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美人纤长的手指不停摆弄着银镯,像见了鬼。她上下打量了我半晌,忽然嗤的笑出了声,“原来是一只小鬼。”   我这下真的倒吸了口凉气,看她眉宇似美玉般清明,周身还环绕着仙气,当下软软的蹲在她脚边,静了片刻,终是不死心,问道:“所以这里是……”   “九重天,”美人淡淡答道,又看我一眼,“你既然是只小鬼,原不该出现在这里。”   九!重!天!!!!!!!!!   我仰着头傻愣愣地瞧着她,所以我面前这位……是神仙?!难怪我说她怎么这么有仙味儿呢!想我一介凡人,竟也有能看到神仙的一天!简直不能更好了!于是我兴奋地抓着她的裙角,笑眯眯道:“姐姐不怕,我是来帮你哒!”   美人神情不变,她把银镯交还给我,冷艳的凤目里凝了些许似笑非笑,“我喜欢安静,既然不是秨和派你来的,我就不为难你了。”   话里的意思就是让我走。   可我到现在只知道这个地方叫九重天,隐约清楚面前这个美人是个神仙,我还是过来和她做朋友的,怎么都不能离开。   于是我捧着脸甜甜的看着她:“可我才来这个地方,谁也不认识,也出不了九重天,”美人半合上眼,神情好不惬意,可我知道,她仍然在看着我,她也听得到我说的话:“姐姐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吧……我保证时间不会太长!”我面上一脸认真的发誓,心里却想,倘若令仪在此处,定然不必如此费脑筋了。   我说的这么认真了,美人却还不有所表示,她只是微睁着她那双漂亮到没法用言语形容的凤目来来回回打量着我,我以前最讨厌别人打量我,可这个姐姐这样看着我,我却见鬼地觉得她眼中似乎是散发着善意,甚至……是追忆。   为什么呢?   我等了好久,腿都麻了,忽又听她道:“你想留便留罢……”她后面似乎还说了什么话,不过我没听清,就看见一道金光闪过,眼睛一花,我们二人已经居于室内。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好奇的看向美人,她倒没看我,只是神色冷然的理了理袖子,步履悠然的朝内室走去,我一路飘着跟过去,就听她轻轻道:“以后你便同我呆在一处,你身份不明,若叫他知道,就有你好受的。”我哦了一声,便喜滋滋的过去,跟在她身后,管那个‘他’是谁!我现在要跟神仙做朋友了!   不过,美人怎么这么轻易的就让我跟在她身边呢?难道我天生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我惴惴不安的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美人已经在榻上闲闲坐下了,她听到我这句话,又沉默了好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我了,就听到她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响起:“你挺像我女儿的。”这真是下了我一大跳,我看她模样虽比我大,但好歹也只大个几岁,怎会就有了女儿呢?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神仙容颜不老,看着年轻,说不定都几千几万岁了,这么一想,我心里倒踏实了。我抬头看她,发现她根本没看我,只是偏头看窗外开得正盛的木芙蓉,我看着她侧脸,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那你女儿呢?”   她这才转头看我,眼中又凝上了几抹似笑非笑,“她死了。”   我心头一跳,不由暗骂自己说错了话,我低着头不敢再说,美人却适时笑了笑,奇怪那么冷的声音,我竟听出了些许温柔,“我叫虞书,你直唤名字即可。”我一听,连连摆手,忙道:“不不不,姐姐,我还是喊你姐姐吧……其实呢……哎呀!”我为我的不伶俐而深深忧愁,她见我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也不为难我,只随手捏了个诀,我手里一重,惊讶之余低头一瞧,才发现手里多了个碧油油的玉石,我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它,就听到虞书道:“你只要时时将它带在身边,九重天内,除了你我,便没什么能知晓你了。”我了然的点点头,心下想,这约莫是什么隐匿行迹好东西。正胡思乱想着,虞书一挥手已将我送出屋外,她也没什么话同我讲,我捉摸了半晌,想她大概是让我别扰她的意思。   可是……我抬头看看明亮却没有太阳的上空,默默思考了半晌,终于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我好想还没告诉姐姐我叫什么名字。”   ——————————————   反正不管如何,我还是获得了虞书姐姐的准许,住在望断宫——我加的字。   虞书姐姐的话实在不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我在一旁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她才慢悠悠的回一句话,呵呵,而绝大部分的时候,是类似于‘哦、嗯’这样的字眼。这简直太让人恼火了!但鉴于她是我未来的朋友,我就很大度的原谅她了。   不过少部分的时候,她会和我说起她的女儿。   “她那时候大概只有这么大,”虞书在空中虚虚比划出一个长度,向来冷淡的眉眼沾染了几许笑意,好像雪地里盛开的寒梅那样令人惊艳,也只有在这个时候,虞书才最开心,“喜欢捧着脸蹲在我脚边听我说话,”她顿一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泪光,“她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孩子了……”关于她的女儿,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说的时候开心到忘我,可每次说完,却像花儿脱了水般无力,她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可下次有了兴致,仍要提起她的女儿。   我想她大概在找个寄托,好像她不说,就会忘了她的女儿。   我在九重天呆了大概三四个月总算是和虞书渐渐熟络起来。虽然她不愿和我说起以前的往事,倒也愿意跟我说一说这九重天的情况了。   九重天的掌管者就是俗称天帝名为秨和,是上古真神域修的儿子。自三十万年前神魔大战,众神陨落,至今,九重天也就只剩下一位真神,那是父神仓耶之女华浓,不过她自神魔之战之后,便长居符乌山,也不大理事了。可虽则真神只剩下一位,这天界的上神神君还是有不少的。虞书是其中一位,秨和也是其中一位。   作为当年真神里最出众的域修真神和南海最美的龙七公主之子,秨和神君当然继承了他父母的一切优点,容貌俊美什么的都是小事,要知道九重天的人都是全民皆美。重要的是,秨和神君在他几百岁的时候就能将魔界战神源济一招手刃,我多说一句,那个魔君有几万年的修为。显然,虽然那时候真神多如牛毛,上神地位虽然没有真神高,可拥有这样比他父亲还强的战斗力,已经足够让人侧目。   众神陨落以后,天地间,真神只剩一个,上神也只余十几位。秨和神君在神魔之战中出力最大,又有高贵血统,毫无疑问被推向王座。   此后几十万年,在秨和神君的治理下,六界皆安。   既然六界皆安,风调雨顺,那我就该问一问秨和神君的感情问题。不过说到感情问题,我这位虞书姐姐显然没那么大的兴致了,就寥寥几句什么‘只有天妃又菱,没有天后。’、‘我不大关注他。’之类的话。我暗暗观察她的脸色,总觉有什么奇怪,但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只好丢开手。   可我又不想这么结束话题,于是我就问:“那虞书姐姐的父母亲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   虞书嘴角微微一勾,冷艳的凤目朝我瞟过来,简直好看到极点:“我没有父母。”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是打发人的。可我知道不是,神仙的由来本就奇怪,不可能跟我们人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我想就算虞书跟我说他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都信。   不过后来我终于知道,原来她是神魔之战中菲仪真神精血所化,因菲仪真神本质上早已魂飞魄散,所以剩下的神便没把她当做菲仪,反倒另取了神名,封为上神。   我大致知道九重天是怎么个情况以后,心里对虞书现今的遭遇感到越发的好奇。根据我的直觉,我总觉得有什么违和之处,可我整日在望断宫,又不敢出去,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事情终于在我来到望断宫的第一百二一天,有了转机。   不过,并不完美。   当天我刚从望断宫最北的地方摘了几株白梅回来,我所持有的想法是:哪怕虞书姐姐还不很信任我,可待我真是没话说,所以我也要做点什么哄她开心,不要镇日冷冰冰的,好寂寞的样子。虽然摘梅花是很烂的方法,但我觉得,虞书姐姐一定能收到我的心意!   可我不过只去了一个来回,脚还没踏进门槛,就发现望断宫好像来了人。想了想,我还是决定悄悄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一看之下不得了,简直要把我肺气炸了——   谁能告诉我那个穿着紫衣服压在我虞书姐姐身上的混蛋是谁啊!!!!!   尤其虞书姐姐满脸不情愿的屈辱,衣服都被人扒到腰了,可竟然无力反抗。于是我不淡定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什么神仙了,掏出匕首就扎在那个男人后背了,其实扎进去那一刻我就后悔了,那是神仙啊……咦?我愣愣的松开手。那个穿紫衣服的男人已经不动了,虞书姐姐也愣住了,不过他反应快,很快回过神来,拢紧了自己的衣服,还特彪悍的把男人踢到一边。我忙上去把匕首□□,也不管男人为什么没流血反倒昏了过去,把他翻转过来,不出意料发现一张俊美的脸孔,若非他对虞书姐姐做的这件事,我到真以为他是翩翩如玉佳公子。我疑惑的去看虞书,虞书脸庞僵硬,很久,才道:“秨和,秨和神君。”她不唤他天帝。   我敏锐的抓住这个细节。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为什么?”我愣愣的问。   虞书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她满眼的心灰,然而却轻轻嗤笑起来,不知道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别人,“你看不出来么?”她无神空洞的双目抬起,像是在看我,又像不再看我:“我是他的禁脔。”我猜过无数的事实,但真正听到她这么说,却让我心中产生一股难以言语的窒闷感。   为什么啊?她不是上神么?秨和不是天帝么?他不是有天妃么?到底为什么啊?   我绞尽脑汁发现如果虞书什么也不说,我是无论如何也思考不出来的,当下只能问:“现在怎么办?”我指指晕在一旁的秨和神君。   虞书垂了垂眼,一挥手不知将秨和送到了哪里,我张大了嘴,很蠢很蠢的问道:“你就不做点掩饰啥的?”   虞书显然还沉浸在在刚刚的不快当中,因此语气也不十分好:“什么?”   “篡改个记忆啊或者洗掉记忆什么的,你们神仙不常干吗?”   “……”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朝朝暮暮(二)   我就站在亭子上,看着她想要拥抱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而微微颤抖的身躯,看着她捂着嘴默默掉着眼泪,看着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把头靠向男人受伤颇重的胸膛……然后等到另一个她的到来。   ——《德音快穿手札》   ————————————————   虞书最终也没做什么掩饰,她说她现在除了能把人送走,什么也干不了。我听罢就不免唏嘘,想她堂堂上神还要落到这种境地,她内心底肯定也是不平的吧。不过唏嘘归唏嘘,正事还是要办。秨和刚刚做的事没被我碰到我可能死也想不到虞书会和秨和有这样的纠葛。   我在一旁看着她整理自己的衣服,顺便扶了扶鬓边的白花,有一个念头像闪电一般掠过我的心头,于是问道:“你在戴孝?”   虞书对着铜镜扶鬓的手就这么停下,向来完美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顿一顿,继续刚才的事,然而却没回答我的话,我再接再厉:“是你的女儿还是……”   啪!——虞书猛然盖上了铜镜,右手仍旧抓着铜镜,关节微微泛白,而另一只手却虚虚握在我的脖子上,凤目凛然,仿佛她这么一用力,我立刻就会丧命,我这才想起这里是仙界,她是神仙,只要挥一挥手就能让我魂飞魄散。   可我不想放弃,如果虞书不需要帮助,那雅南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虞书身边来?与其之后费尽心思再让她开口,倒不如现在说说清楚,而且我看得出来,虞书不会真的杀我。   于是我道:“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我顿一顿,可她的脸色却仍是平静的,我咬咬牙,“无论什么我都可以做到,包括……包括秨和的命。”   这句话一出来,虞书的面色终于变了,兴许她觉得我还没有那个胆子胡说八道,她掐在我脖子上的手慢慢放下来,语含冷意:“你是什么人?”   很好,她终于问出口了。   我微微一笑,像哥哥每次那样笃定又胸有成竹的说出真相,我告诉虞书我来自比这个世界更高层次的位面,那里的人才是真正的神,掌握着所有的生杀大权,看她渐渐露出迷惘的神色,我就道:“总之能帮你就行了,看到我的匕首了吗?”我把雅南给我的匕首抽出来,横在虞书的面前,“喏,这是我从那个地方带过来的,不是能伤到秨和吗?”   虞书的目光放在匕首上,半晌,我听到她冷然而镇定的声音:“你拿什么来证明?”   那什么来证明?那好证明啊!我要求虞书对外下一道禁制,方抓着她的手诚恳并且认真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完成了两个任务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在别人清醒的情况下带着她回到过去,不过可惜的是,我们仍旧不可参与。用雅南的说法,就是我升级了。虽然不明白我一个鬼魂拿来升级一说,不过话糙理不糙。   虞书心房甚重,如果不让她看到些什么的话,她说什么也不会信。我要做的,只是让她认可我,并且让她幸福。这种让别人幸福一辈子的事听上去善良又伟大,圣母又脑残,但架不住就是一个字——难。   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相帮。   不幸的是,我现在就在做种操蛋的事儿。   幸运的是,我遇到的都是正常人。   我根据虞书心中最深的渴望,来到了……呃貌似皇帝伯伯金銮殿的地方,不过那种地方可就高大上多了,而且除了布局相似,这个地方也没有黄金,倒都是铺天盖地的玉石——我觉得是玉。看上去很有一番神圣感,让人不自觉想要膜拜一番。身边的虞书沉默了好久,忽然道:“是圣殿。”圣殿?原来是天帝朝见百官的地方,难怪和金銮殿长得那么像呢!   我张口欲言,就见虞书目不转睛的看着圣殿的正前方,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圣殿高台之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那人身长立玉,气质清磊,正是秨和神君无疑。而正是我看着秨和的时候,又有一女子总我们身边走过,一身天锦织羽衣,乌黑的发披散在脚踝,侧颜冷然,气质秾丽高雅,矛盾的令人侧目。我再看一看虞书,发现她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女子向秨和走去,再无什么其他表情。   我只得又把视线移过去,就听到秨和如同略略低沉的嗓音响在圣殿:“虞书,又菱神格受损,不适合再历劫。”   那时候的虞书就站在高台之下,既没有仰头也没有低头。她就这么站着,腰杆挺得笔直,过了许久,我听到她的声音:“然后?”简简单单两个字,我暗想以前的虞书和现在的虞书都不大爱说话。   “可这一劫已教君炎记入册中,既然又菱不行,那么虞书也可,”男子站起来,捋了捋宽大的袖袍,微笑中含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左右你和又菱都是神女。”   我在一旁讶异的看着身边的虞书,皱着眉嘟囔道:“一个神女怎么能与上神并称?”虞书显然听到了,不过她却没有说话,只用淡漠的视线看着那时、或者说仿佛是上辈子的虞书。   “是她吗?”黑发美人微抬臻首,目光含着森森冷意,叫台上的帝王也愣了片刻,“又是她,对不对?”   这样笃定的语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傲然,秨和的眉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喜,同时也飞快的否定:“不是,是本君的主意。”   这句话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欲盖拟彰。   这么明显的漏洞,然而虞书却好似浑不在意,她沉默着,等得秨和甚至有些焦急了,方才轻轻道:“已经整整二十九万年了,秨和,”虞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有些颤抖,然而我飘过去仔细去看,却只能发现她微红的眼角,并没有看到泪光,我以为虞书大概会说些什么‘二十九万年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陪伴你区区几百年的女人的情谊吗?’,然而终究没有,虞书只是有些恍惚的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让我做这件事?”   秨和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一口答出什么话,反而就此沉默下来,虞书等了很久,可是终于,还是没能等到秨和的回答。好像是自嘲一般又仿佛是认命的无望,她牵牵裙角朝高台上的神君行了九叩大礼,最后一个扣头她停留了一瞬,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没了刚刚的脆弱。   秨和神君惊讶的表情还停留在她跪下来的那一刻,我听到那个还是黑发的虞书露出一丝得体优雅的、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微笑,“这是最后一次,秨和。”   说完站起身便离去。   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多么可悲。   这个女人爱着他,从她二十九万年前诞生开始直到刚才结束。悠长到无望的岁月,他和她一直在一起,她始终以为她在秨和心中是特别的,哪怕秨和不爱她,可起码,她是特别的。   一切终究不一样了,又菱能从她手里抢走一样又一样,她就该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因为又菱心碎神消。   我抬头望着因虞书转身离去而变得神色莫测的秨和神君,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觉得虞书一味的付出是应该的,理所应当的,可是就在刚才,他忽然就不那么想了。   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是这样,我耸了耸肩,不过很好,我的令仪才不是这样。   我看着虞书僵立在我身侧的身影,忽然心生怜悯,我轻轻问道:“相信了么?”虞书还是没说话,我伸手去抓她的手,才发现她手心里皆是细汗,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却猛然抓紧了我的手,眼神空洞而迷茫,她喃喃道:“不、不是这里。”我疑惑地蹙眉,实在不明白什么叫‘不是这里’,我还没来得及问,我和虞书置身的场景就立刻换了个样。   我看到秀丽的山峦起伏,清澈的的水从山里流出来又包围了山,下游宽阔的江面与上游相比就好像大人的大腿和小孩的胳膊,虽然算是涓涓细流,可也同样美丽。   地势低、有水源的地方通常会形成湖泊。喜欢欣赏风景的人都知道,如果是临山而成的湖泊,会有一种别样的秀致,更遑论再来一场濛濛霏霏的细雨。   我站在临山而建的山亭里,等了半晌,终于看到出我们之外的第三个人。   他像是凭空出现在湖面上似的,身上虽然穿着锦衣华服,却已经破破烂烂,像是被锋利的武器划出数道口子,全身上下大概也有很多伤,因为流出来的血染红的湖水,我看着湖里那触目惊心的红,就猜到那个男人身上的伤有多重了。   “他就是你丈夫吧?”我问一旁的虞书,却半天得不到回应,才发现虞书已经跳下去到了那个受伤颇重的男人身边。   我想告诉她这只是你的回忆,我想告诉她马上就会有另一个她来救他。可是终究没有。我就站在亭子上,看着她想要拥抱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而微微颤抖的身躯,看着她捂着嘴默默掉着眼泪,看着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把头靠向男人受伤颇重的胸膛……然后等到另一个她的到来。   下凡历劫的虞书虽然算是重新投胎再来一遭,但是性格却没怎么变。一样话少,一样孤僻。   她是撑着伞站在船头才发现受伤的男人的,隔着雨幕我看向那张熟悉但却明显小一号的美丽面孔,分明此时已经步入初夏,我却看到她周身萦绕不去的冷意。   她让下人把他放在甲板上,皱着眉头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身体,朝随侍左右的侍女道:“传秦大夫来。”周围的人包括我都一阵怔愣,我都快给那时候的虞书给跪了,还下着雨啊大姐,你要治他能不能把他移到里面去啊,在甲板上叫人家医生怎么治啊!   很显然虞书没听到我的心声,她冷着脸看了看呆立在一侧的侍女一眼,“去。”那侍女得了令飞快的去请人了,她目光湛湛的盯着躺在甲板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好心的拿伞遮住他的头,细雨打在油纸伞上,整个空间有一种难言的静谧,她慢慢蹲下身,纤长的手指抚上男人英气勃勃的眉,雕刻一般的面孔,即使是这样狼狈的情形下,仍然给人一种隽秀风雅,贵不可言的感觉。   另一个虞书虽然把人救上来,却不代表她要亲自去照顾,所以男人醒来以后的第四天,方才见到虞书。   虞书仍然是毫无表情,她只是觉得闷才到他屋里坐一坐,她一个闷葫芦到一个病号的房间里,怎么看也不是来慰问病人的。男人在侍女的服侍下喝了药,才终于正眼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虞书。虞书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半晌也没说话。男人咳了许久,方才虚弱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虞书淡淡嗯了一声,才道:“你,不该谢我,秦大夫,鸳鸯,”虞书抬了抬羽睫,语气里有难言的认真:“还有小军。”小军是那天把他捞上来的小厮。   一席话下来,让男人愣了片刻,他苍白的面颊上泛起丝丝笑纹,不知道是在笑谁,他咳嗽了一声,温声道:“姑娘说的那些人,在下会一一告谢的,”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在下姓慕名长怀,姑娘若不嫌弃,唤我长怀便好。”   虞书还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渐渐松动起来,她不咸不淡的点头,道:“微仪,沈微仪。”   慕长怀很识相的改了口,在得知沈微仪的目的地是京城的时候,他露出了沈微仪进来之后的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好巧,在下也正要回京城,沈姑娘,实在是太巧了。”恰逢此时太阳初升,橘红色的光通过江上雾气的折射变得愈加柔和,年轻的公子面冠如玉,初阳的光芒给他隽雅的面孔染上了几缕朦胧,我在一旁看着慕长怀的表情,越来越觉得他现在实在很像我哥哥的另一位好基友——宁国公家的大儿子齐琛,太像一个狐狸了。   沈微仪听到男人略显激动地语气,也只是点点头了事。我终于明白虞书下凡来历劫到底点亮了什么技能了——真是……活脱脱一个面瘫啊~~   一个屋子里就三个大活人——沈微仪,沈微仪的侍女芍药,慕长怀。我看芍药跟她主人一个德行喜欢冷着脸不爱搭理人,慕长怀的举止也不像会屈尊跟一个下人搭话,所以在两个人相顾无言半个时辰以后,慕长怀终于忍不住了:“还不知道沈姑娘前来有何要事呢?”   沈微仪就坐在最靠近榻边的椅子上,和坐起来靠在船壁上的慕长怀只有一臂的距离,换言之,沈微仪一伸手就能碰到慕长怀。她听到慕长怀的问话,并没有像寻常闺阁小姐一般落落大方的讲明自己的来意,也不像那些热情活泼的小少女一样羞答答的不说话,作为一个高级面瘫,还是一个一出生就被送到深山寺庙中生活的小女孩,根本不知道正常女孩子面对一个陌生男人……陌生的英俊男人应该有什么反应。   她只是用一种及其平淡的表情面对着慕长怀,并用一种‘这还不明显吗蠢货’的眼神注视着他,一板一眼的答道:“闷,来看看。”   这已经不是面瘫了。   这是任性吖~~   我赌一百颗西瓜慕长怀绝对是玩弄人心和交际场上的高手。对于面前这位明明不过十五六岁看起来还是小女孩却还要严肃充大人的沈微仪,他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宽容和善意,“不知沈姑娘去京城干什么?”明明脸色已经很苍白了,却还要竭力微笑的样子,一点也没有成年人遇险后该有的戒心,看起来温柔又和气,“如果是去游玩的话,长怀刚好可以做沈姑娘的向导。”他还以为沈微仪的家乡就是宁州。   沈微仪主仆是深山里长大的,虽然不野,但心眼绝对没多少。她听到慕长怀这样问,严肃着一张略略婴儿肥的脸:“回家。”   慕长怀仍然笑得如沐春风,再接再厉:“不知高堂尚在?”   沈微仪蹙眉:“糕糖?”摇摇头:“不爱吃糕糖。”   慕长怀:“……抱歉,父母尚在?”   沈微仪:“在。”   慕长怀:“不知姓甚名谁,届时长怀伤好,也好登门拜谢。”   这主子是不好开口的,是个人都以为下人会自报家门或者主人再推拒一番,这样一步下来,基本上就熟了。可很显然,在慕长怀对面的主仆都无比的缺心眼儿。芍药没想着要替主子答话,因为她觉得只要保护好小姐就行了,而沈微仪的表现则更为直接,她摇摇头:“沈西钰,你不用来。”都报了家门你告诉人家不用谢,如果不是了解到沈微仪的本性,我真以为她在欲拒还迎。   沈西钰三个字一出来,慕长怀便明了了,京城不大,虽然官多,但是赫赫有名的几个他还是都知道的。沈西钰就是其中一个,听闻他有个女儿养在深山里,慕长怀再次打量了一下沈微仪,心里越发肯定她的身份了。   女孩子正认真而严肃的看向他,凤目圆睁,眼珠子滴溜溜的像两颗黑宝石,还未张开的五官带着一股子稚气,看起来幼拙可爱。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慕长怀在心里微笑,面上不自觉就带上了几分亲近,然后巴拉巴拉问了一大串话,话痨指数五颗星。我在一旁不忍直视的闭上眼,同时心想,男神就是男神,连话唠的样子都是那么的……咦?怎么不讲了?我睁开眼,就看见女孩子伸出白嫩的左手,她的动作的太快,等我看清的时候,就看到沈微仪的食指点在慕长怀的眉心,粉嫩的唇微微抿着,她的表情严肃到令人发笑,饶是慕长怀武功极佳此时也没反应过来,不知何时船已接近城市,远处的荷塘里还传来阵阵清甜怡人的采莲曲,他听到女孩子冷冷清清的不同于江南独有的吴侬软语:“你,话太多了。”   我想我此刻一定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沈微仪的脾气还是太好了些,她应该直接让他闭嘴。   这五个字就让慕长怀彻底闭了嘴,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小姑娘说话多,他的心情很低落,需要疗伤一下。于是他决定躺回去闭目养神,见他终于消停了下来,沈微仪露出一副‘这才像话’的表情,甚至好心情的帮慕长怀掖了掖被角,本来闭着眼睛的人又重新睁开眼,沈微仪不满地蹙眉,伸手把他的眼睛合上,慕长怀忍着把她的手拿开的冲动,憋着一口气重新准备睡觉,沈微仪点点头,她撑着下巴看了慕长怀半晌,才慢吞吞地和芍药回自己的房间了。   待她走后,慕长怀才又睁开眼。   没有面对沈微仪时的如沐春风,也不会挂着像狐狸一样的笑容,他的表情像是化不开的寒冰,眼神深邃得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不又打了个寒颤,觉得慕长怀真是一个危险的人,可是我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很久,就又打破了,因为我又看到慕长怀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微笑,就像每次齐琛和哥哥去做坏事之前都露出的笑,真是太像了。   “奇怪的女孩儿。”我听到他说,然后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虞书,虞书的脸色似乎比之前更加苍白,我惴惴地问道:“他就是你丈夫吗?”   虞书点点头,眼神却还不肯离开他,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陪她一起沉默,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虞书说:“那时候我已经是凡人,一生下来却体弱多病,父亲和母亲就把我送到太昌山的佛光寺里养着,十六岁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长怀,一起回到京城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是皇帝的十六叔,是个闲散王爷。”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朝朝暮暮(三)   她心爱的男子啊,死在黄沙漠漠的西北,死在冰天雪地里,死的时候,她在千里之外   ——《德音快穿手札》   ————————————————   “然后呢?”   “然后……”她缓缓地走到慕长怀身边,及至脚踝的白发随着她的动作款款而动,我看着她俯下身去亲吻男人英挺的鼻尖,是一个珍而重之的动作,她再直起身来的时候,脚下的木板的变成了成片的绿草,像是阿母的水彩画一样,周遭的景色一再变换,最后定格在鲜蕊成丛的小水潭旁边,我看到沈微仪就站在水潭边上,身后开着大朵大朵的木芙蓉,她着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站在树下,安安静静的像是入了画。   沈微仪离家十六载,回来的时候,收到了家人前所未有的欢迎。上到祖父母,下到她三岁的小侄女,都对这个养在深山里的小姑娘十分期待。沈家也是上百年的世家了,沈西钰的父亲沈微仪的爷爷宣平侯沈琦和他唯一的妻子白氏一共育有四子,沈西钰为行二,除了大哥沈东钰,其次还有南、北二人。   沈东钰袭爵,沈西钰从武,沈南钰从文,剩下一个沈北钰喜欢大江南北到处跑,有时候兴趣来了,就会到沈微仪那里去看看她,带些女儿家的东西逗她开心,所以沈微仪在沈家最熟悉亲近的不是她的父母,而是她的四叔。   沈微仪回来的时候,只会用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望着家人,话也很少,看着不太热络的样子,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候着她,结果她什么也不说,只在一旁看他们,好像他们不是一家人。这多少让一大家子人都有些尴尬,沈西钰和妻子杨氏除了她还有个儿子,这些年再没生育过,见女儿与自己这般生疏,心里多少是痛的。杨氏当场抱着女儿就抹了泪,正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还是她四叔上前打圆场,好歹把杨氏劝下来了。   而现在,正是沈微仪逃离了一干姐姐妹妹的关心,独自一个人跑到花园的一角,寻清净来了。   十六岁的站在水潭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几条锦鲤,肃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在干什么?”沈微仪抬头望过去,才发现墙上正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穿着极朴素的青色,他横坐在墙头,抱着臂看她,说不出的清隽风流。   沈微仪没有说话,只用精巧的下巴朝水里一点,坐在上头的慕长怀便立刻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就笑了:“好看么?”   沈微仪的眼睛是亮晶晶的,但就是不说话也不点头,更不问慕长怀为什么来这里。再次遇到沈微仪,慕长怀的话唠模式继续开启,从他回到宫里遇到了谁,饭里面又被投了多少次毒,这个月又经历了多少次暗杀,到老太后逼着他变相相亲,好像回来之后的每一件事,甚至昨天吃的饭盐太多了他都要一一告诉沈微仪。其实他也不甚清楚为什么要跟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说这么多,不过他心里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姑娘话不多,眼神清澈,心也干净吧。遇到她的时候,他不自觉话就多了。   “盐太多了你就不会喝水吗?”沈微仪难得接了话头,用一种‘真是蠢过头了’的表情看他,眼中波光潋滟,慕长怀在上头看着,觉得这姑娘的眼睛里像要出水了一般,“或者你跟旁边的人提一提。”   慕长怀登时就笑了,他有一双风流多情的狐狸眼,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掺了星子似的闪亮,却又还如同朗月清风般干净,带的周遭的景色都含了春,“太后皇上都不提,我怎么敢?”   小丫头听罢,就皱着眉头想‘为什么太后皇上不提,他为什不敢提’,想了半天觉得肯定是他胆子太小所以不敢提,当下就露出既同情又怜悯的眼神,表情却不变,“哦,那你真可怜。”   慕长怀对她心里的想法清楚一二,也不辩解,他用下巴指了指沈微仪身后,“看,有人来了,我以后再来看你。”说完就消失不见了,我在一旁感叹他轻功卓越,耍帅刷的天怒人怨,沈微仪却好像习惯一般的耸耸肩,露出一副‘这个男人就是这么脱线’的神情,好像还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可爱极了。   慕长怀真的信守约定,一有时间便过来看她。有时候是偷偷敲开她的窗户,有时候是正大光明的到宣平侯府,总之沈微仪到京城不过一年多,见到慕长怀的次数比见自己爹娘还多。慕长怀待沈微仪也是真真正正的好,两个人也不清楚为什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人却像个老友般熟悉。时间长了,沈微仪会和他说一些自己的烦恼,不过更多的时候,是慕长怀在发牢骚,沈微仪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听,时不时简短的发表一下意见。   而这次,慕长怀在沈微仪对面说了老半天,却得不到半点回应。他疑惑的望过去,却发现女孩子狭长凤目里流露出一丝丝迷惑,明显是走神了。   十七岁的女孩子已经渐渐退去稚嫩,可容颜绝俗,娇嫩的跟一朵花似的,在灯下看,更觉得妍丽非常。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小丫头也已经长大了,慕长怀心里想。他探过身去,在沈微仪眼前打了个响指,见她懵懂的模样,不由笑道:“想什么那么入神?”   沈微仪抿着唇静了好一会儿,问他:“周其琛,”她的眼神都是困惑不解,“你认识吗?”   “丞相大人的大儿子啊~”慕长怀张口就来,摇头晃脑的问道:“他怎么了?”边说便拿起桌旁的茶杯喝水。   沈微仪继续蹙眉:“那他人怎么样?”   “憬彼淮夷,来献其琛。”慕长怀优雅地晃了晃茶杯,看着杯子里形状优美的茶叶和清透的茶水,眯着狐狸眼毫不设防地夸赞:“不仅文采卓然,而且人品绝佳。值得一交。”他晃茶杯的手一停,疑惑的看向这个从来不向他打听任何事的女孩:“你问他做什么?”   “哦,”沈微仪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回道:“我阿娘为我相看人家了,她想让我嫁给他,听说他们家人也快同意了,所以就来问问你咯。”她的眼中都是满意的神情,看来心情不差。   沈微仪的心情是:起码自己不会嫁给一个不好的人,听到慕长怀这么说心情大好,话也多了起来,“诶?你都这么老了,你为什么还不娶亲……”她停下来,看向面前这个掐着茶杯已经带着的男人,忙伸手推他:“喂?”   年轻的男人回过神,慌忙道:“不行!”面前的女孩眼里满是‘什么不行?’,他也不管,“我说错了,他品质低劣,貌丑如盐,风流多情,习惯进出烟花柳巷,不是良配!”   沈微仪:“……”   慕长怀,貌丑如盐貌似是形容女子的吧!   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沈微仪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还以为慕长怀哪根筋没搭对,又抽风来着。她一如既往的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时不时地迎接慕长怀的突然到来。不过她隐隐觉得,似乎男女之间除了夫妻是不能这么亲密的,可她一点也不排斥慕长怀过来,说不清为什么,原因她不愿深想,怕想了,就回不了头。   而那次以后,慕长怀却再没来过。   父母对她的亲事也开始讳莫如深,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她本身并不是蠢笨,只是不愿去想。父母不说,她就不问。他不来,也还有哥哥嫂嫂陪她解闷。   只是有时候她在星辰漫天的夜晚推开窗看窗外繁盛的木芙蓉,心里会忽然生出一瞬间的怅惘,究竟在怅惘什么。   也许她知道,也许不知道。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她十八岁,那天天气晴好,是个好日子。   皇上下旨赐婚,把宣平侯府的二姑娘沈微仪赐给荣显王慕长怀做正妃,成婚当日,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成婚当晚,刚刚成为慕长怀妻子的沈微仪问他:“怎么会想到娶我?”   一年以后的慕长怀比之前似乎瘦了些,脸上也带着风霜,唯一不变的,是他如同狐狸一般的笑容和无懈可击的厚脸皮:“我喜欢你呀~~怎么样?嫁给我不开心吗?”   沈微仪斟酌着词汇,不知道该回答‘开心还是不开心’,理智上她应当是不开心,但情感上……她想,她应该是开心的吧,不然不会很早很早就不反对他对她的亲近,不会在他失去踪迹的一年里夜夜开着窗户,不会……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消瘦了很多。   她虽然没回答,但万年不变的冰山面瘫脸却缓缓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嘴角微勾而已,却显出一股难言的温柔,慕长怀也笑,他搂过自己的新娘,坚定又不失温柔地朝她吻过去,吻上他的那一刻,我似乎听到他的心声——   为什么要娶你?因为忽然发现不能没有你。   画面就定格在一刻,周遭都是红彤彤的喜色,我问旁边红颜白发的虞书:“那你历劫以后,还爱着他么?”   虞书那双美丽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悲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她仿佛已经痛到了极致,张张一口就要痛上几分。她不开口,我也知道答案。   我抬头,红色渐渐退去,新的颜色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那已经是沈微仪和慕长怀成亲三年后,慕长怀没有再娶其他侧妃,他真的是把沈微仪捧在手里心在宠,哪怕太后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责难,他都会立刻挺身而出,沈微仪皱一下眉,他都要弄清楚原委,然后不声不响的除掉后患。   故事到这里,似乎已经结束。   就像我小时候在母亲木箱里找到的童话书,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然后没有然后。   可是慕长怀终究不是王子,他只是个王爷,还是个被皇帝忌惮的王爷,皇帝一方面欣赏他的才干,一方面却又不遗余力的打压他,很矛盾的心态。慕长怀当年要娶沈微仪,也是花了一年的时间九死一生才换来的。这些沈微仪都不知道,可最后,还是知道了。   九月,羯奴挥师南下,攻陷大齐西北大半土地,天子震怒,特封沈西钰为镇北大将军,慕长怀为副将,领三十大军北上抗羯。   沈微仪站在城楼上,看着慕长怀和自己父亲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安。   这股不安一直持续了三个多月,一直到她被验出有孕的那一天,即使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的心里还是惴惴,正难受着,王府里忽然就乱了起来,她撑着身体到了前厅,就看到报信的长随跪在自己面前面如土色地说副将带领的大军深陷西北不知所踪。   她的不安都成了真。   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久远的记忆在她的耳边呼啸而过,她似乎被现实和回忆生生分裂成两半,她是上神虞书,是喜欢着爱着秨和那么多年的虞书,也是沈微仪,是慕长怀的妻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慕长怀的沈微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房,不知道是怎么用尽全力冲破凡体的束缚,她只知道,有个人在等她,她要过去找他。   她用尽全力,只恢复一半神力,不过这足够了。她捏了个诀,消失在房间里,不久出现在西北大营。   她偷偷去看过她在尘世的父亲,很好,很安全,除了神情有些焦虑,她猜到是因为什么,但不会现身。她是神,循着气味就能找到人。   当她在一片寂静的山谷里找到慕长怀的时候,满山满谷都已经是死人,慕长怀也躺在死人堆里,她以为会像话本里一样,她找了他,他就会活着。   可是没有,慕长怀就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呼吸,死透了。   虞书不信。她历劫之前看过司命的轮回册,慕长怀是命中有一劫,可不是死在这里,不是死在现在。   “你醒过来,”虞书颤抖着身躯凑近他满是血污的脸庞,双手只敢捧着他的脑袋,因为他的身躯上插满了羽箭,她不敢看,也不敢碰:“你醒过来,我知道你在装睡,你在骗我,你从前最爱骗我,从来不说真话,你醒过来……”她说着说着就消了声,因为慕长怀没有回应。   这个男人,给了她关怀,给了她爱情,把他能有的一切都献上来给她。   明明之前还笑着跟她说要带着她去洱海,去苍山,带她游遍大江南北,可现在,一切都是虚妄,因为慕长怀躺在死尸堆里,满身羽箭,他早就没了呼吸,到死,他都没能再见虞书一面。   虞书紫白的唇贴在慕长怀上挑的狐狸眼上,一如从前的温柔,她说:“我怀孕了,长怀,我怀孕了。”   一句话过去,满山满谷都只是寂静。   她终于忍不住,抱着慕长怀的头颅,崩溃大哭。   她心爱的男子啊,死在黄沙漠漠的西北,死在冰天雪地里,死的时候,她在千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朝朝暮暮(四)   虞书似乎脱力一般倒在他怀里,然而双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她细声呜呜的哭起来,声音既委屈又难过:“不要再离开我了,长怀,我吓坏了。”   ——《德音快穿手札》   ————————————————————   这景象实在太过惨淡,我不由看向身边的虞书,她没有看我,她看的是她的丈夫。   我问她:“你说他不该死?”虞书朝我看过来,我没想到她还有反应,愣了一下继续道:“可他又为什么……”   “因为又菱,”虞书抖一抖袖口,狭长的凤目里满是细碎的冷光,难为她此时还能笑出来,可嘴边都是森冷:“她以为将我赶到地下来,她就能和秨和长相厮守,我就会痛苦万分,可她没想到我在底下能遇到长怀,秨和给不了我的,长怀一样不少的全都给了我,”她忽又冷笑一声,“所以能让我幸福的,她统统都要夺去,哪怕犯了天规。”   我听她口气里满是肃杀之意,不由问她之后是怎么做的。虞书睨我一眼,我莫名,就听她继续道:“我闯到地府去找长怀,才发现又菱已将长怀的魂魄关到了九重天的离恨天,于是又上界去寻他,等我找去的时候……”虞书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些话的,然而她的眼中却没有半点脆弱之色,只余满目萧冷。   接下来的事不用她再描述,因为我已经看到了。   虞书是菲仪真神留在世间的唯一骨血,尽管没有菲仪真神当年以一敌千的气魄,但若惹恼了她,后果并不是凡人能想象的。又菱以为得到天君的爱重就能为所欲为甚至对一个上神下手,那么她就大错特错了,天君虽则是天君,可也是众神推上王座的,倘若天君不贤,不说别的神,符乌山的那位第一个不答应。   又菱年纪不过区区几万岁,没经历过神魔大战、众神陨落的她,不会明白,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神,有多么不能惹。   虞书赶到的时候,又菱正要将他推向诛仙台。诛仙台,顾名思义,谁都知道用处是什么,连仙人都受不了的折磨,不要说是人,更遑论慕长怀如今只是一缕魂魄。她瞬间移动过去,掐着又菱的脖子把她甩开了,动作一如神魔之战时那样凶狠。   然而她转向慕长怀的时候,眉目之间的凌厉褪得干干净净,她站在离慕长怀一臂的距离,想要上前,却又不敢。慕长怀没有对刚刚的情景表示任何的不适,他只是走近了虞书,修长好看的手指轻柔的拂去了虞书眼角的血珠,眼神一如既往的爱怜,他将虞书拥入怀中,嘴唇贴在虞书的耳垂,轻轻道:“你吓坏了,是不是?”   虞书似乎脱力一般倒在他怀里,然而双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她细声呜呜的哭起来,声音既委屈又难过:“不要再离开我了,长怀,我吓坏了。”   这是他们最常见的对话,慕长怀如同狐狸一般狡猾,总是花样百出吓一吓尚是沈微仪的虞书,把她吓得脸色惨白了,再出现抱着她问她是不是吓坏了,然后她总会像小孩子一样投入慕长怀的怀里,幼童一样的轻斥:“不要再吓我了,长怀,我吓坏了。”   不要再这样了,长怀,我吓坏了。   诸如此类。   可是现在她说这句话,慕长怀却再也没有机会去改正了。   慕长怀拥紧了她,继续轻柔地诱哄:“你是神,等我再次轮回,我们又能见面了,是不是?”虞书在他怀里摇头,细弱着嗓音哽咽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长怀,你会忘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这样的微弱的祈求,语调极其温柔。一点也不像虞书平日里冷冰冰的作风。   我这才知道,原来每个女人都是温柔的,在遇到那个人之后。   慕长怀把她板离了自己怀,上挑的狐狸眼此刻含了温润的柔光,他吻了吻虞书的眼角,柔声安慰:“我的阿仪那么厉害,一定能让我想起来,是不是?”   “可是,”虞书眼里含着水光,像是要落泪,“我怀孕了,长怀,我怀了你的孩子。”慕长怀原本的笑容也僵住了,虞书没有理会,重新埋首在他怀里,“你不要走,你本来不该死,我会想办法,会想到办法的,到时候我们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大约是拿这样的虞书的没办法,慕长怀除了抱紧她叹了口气,并没有反驳什么。   其实他也知道人死就要轮回,倘若神能够让人不死,就有违天地伦常。可是他终究不忍心反对虞书,他从第一眼见到她就忍不住怜惜她,想要给她最好,如今,他更不想放怀孕的虞书一个人,太孤单了,他会心疼。   “你们等不到那时候了。”一道柔和软糯的嗓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阴狠的、不带一丝余地。虞书回头,看向又菱手中泛着蓝光的长剑,蹙眉道:“弑神?秨和连这个也给你了么?”   又菱挑一挑温润的眉,向来云淡轻风的脸近隐隐有一丝狰狞,“你不用管,有了它,你必陨!”说着合身扑上去,剑尖在空气中划过优美的弧度,又菱将它斩向虞书,虞书纵身上前,灵巧的手从又菱夺过‘弑神’,又菱还未反应过来,弑神就已经□□了她的胸口,虞书冷着脸扇了她一巴掌,叱道:“你以为你有弑神就能伤我?你知道神魔大战中我杀了多少魔?你又知不知道,弑神,原是我的兵器?”她每说一句话,弑神就深入一分,又菱已经疼的脸色发白,口中连连求饶。这样的作态只会让虞书更加鄙夷,她正要结果了又菱,另一道更为雄厚却熟悉的神压朝她碾压过来,她被迫向后退了数十步,直到慕长怀的身边。   “你有没有事?”慕长怀担忧的搂着虞书,虞书摇摇头,看向秨和来的方向,他正抱着受伤的又菱,面色铁青。   他抬头发现了虞书,却仍旧铁青着脸:“你怎可如此伤她?”   弑神可伤神。又菱伤的很重。   虞书面色无波,用她从未对秨和用过的森冷语气说道:“我劝你管好你的女人,她若再敢伤害我的丈夫,下次,我会直接割下她的头颅。”   秨和被她的话气得发抖,他没想过她和虞书也会有这么一天,还是为了一个凡人,“只是为一个凡人,你我几十万年的情谊就要弃之不顾了吗?”   我在一旁大骂秨和贼喊捉贼。   虞书不想和他说这些没有营养的话,她抓着慕长怀的胳膊就准备要走,“我不想和你争辩,记住我的话,管好她!”竟是准备直接走了,秨和身为天君几十万年,自不肯权威受到这样的挑战,他袖袍一甩,那股光团已向虞书他们击去,他顾念着情分并没有伤到虞书,然而慕长怀却被那光团打中,掉下了诛仙台。   一切都来得太快,虞书没想到秨和已经变成了这样,会在背后偷袭。   说到底,她还是太相信他了,相信跟她在一起数十万年的人没有变。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回头找他们算账,就这么跳下去,找她的丈夫。秨和愣愣的看向诛仙台的方向,良久,他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凤鸣,火红的羽毛闪着耀眼的光芒,它从诛仙台的方向缓缓升起,她的颈部横躺着昏迷的虞书,而凤凰的主人则站在它的尾部,额心有着火焰的印记,她站在那里,似乎君王般威严丛生,万物都要匍匐在她脚下,这个时候,人们多半会忘了她的样貌,因为只要抬头看她一眼,都是亵渎。   秨和天君,三十万年来第一次,弯下了他高贵的膝盖,诛仙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秨和微微颤抖甚至带着些许激动地声音:“姑姑。”   华浓真神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又菱虽然被伤得厉害,但秨和及时赶到并且一直再给他续气,现在好歹还有一口气,她跟着秨和弱弱的喊:“姑姑。”就是这样,又是这样,永远摆出一副弱者的姿态,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   华浓真神眼神飘到了遥远的虚空,她嗤笑一声,空灵的声音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温度:“看来秨和这两年有些忘形了,”她的眼神移到两人身上,“原来什么东西都能唤我一声‘姑姑’了。”   又菱脸色一白,眼中闪过少见的狰狞,她挣开秨和的怀抱,恭恭敬敬的朝华浓真神行了大礼,“华浓真神。”   华浓真神并没有理会她,她从凤凰身上走下来,缓缓在秨和面前站定,也不唤二人起来,只用一把清凌凌的嗓音道:“秨和,还记得你登上天君之位那天,我告诉过你什么?”   几乎是飞快的,秨和回答她:“为君之道,始于立志。”   华浓轻轻嗯一声,却还是依旧问道:“何为志?”   秨和迅速的回答:“所谓志也,上及天,下通地,气魂寰宇,刚柔并济,渡众生,平天下,方为志。”   华浓点点头,说:“你记得都不错,”她停顿好一会,忽然冷冽的嗓音,“可是这几十万年太过安逸了,让你忘了我教的。”秨和神情惊讶,丝毫不明白华浓为何说这样的话,华浓看他糊涂的样子,不由失望之极,冷笑三声,道:“你要记住,你是天君,有很多事都不能自己一意孤行。如果你真的喜欢这朵莲花,那喜欢就是了。可你千不该不该的,就屡次纵容她。你自己算一算,自从遇到了这朵莲花,你前前后后开罪了多少上神仙君?我跟你说过,身为天君,责任重大。你既要立志,就要做好‘渡众生,平天下’的事,可是很显然,你没有,你所有的心思都在情爱上面。秨和,你糊涂了吗?”   秨和身为天君,自有骄傲,今次叫华浓训了一顿,心里自然不快,他强自辩解:“莫非侄儿身为天君,连所爱之人都护不了了么?父神当年为了母后不也……”   华浓上上下下看他一眼,冷笑着打断:“你父神的眼神可比你好多了,你确定你是真的爱这朵莲花?”又菱在一旁摇摇欲坠,华浓也不予理睬,她看着秨和的眼睛,冰冷的说道:“这是你自己选的,秨和,现在,你要后悔了么?”   此话一出,秨和不由有些怔然,不错,天君之位是他自己要选的,明明心知作为天君就不能有过多的私欲,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登上王座。他忽然想起当年他毫不犹豫应下来时华浓怜悯的眼神,原来如此。   没有什么人得到所有,神也一样。你既然拥有了一样,必然就会失去另一样。   当他决定坐上天君宝座的那一刻,他就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自己又即将失去什么。   这是他自己选的,不能回头了。   这么想着,他慢慢松开了拽着又菱的手,朝华浓深深俯下去,额头贴地,诚挚道:“多谢姑姑教诲。”   华浓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痛色,然而她很快隐去,她主动把自己最亲近的侄儿扶起来,温言道:“你既然知错了,姑姑就不会怪你,不过,”她忽锋一转,眼神朝跪倒在地、捂着伤口满眼不可置信向秨和望去的又菱看去,语调冷厉:“这多莲花是不能留了,三番五次在九重天兴风作浪,还逆天改命改了轮回册,太把自己当神了。”看来华浓根本没把又菱当神,只当朵花了。   我分析一下又菱的心理,她大概觉得自己得了天君的宠爱,就是天下无敌,或者自己做什么都有秨和兜着,哪怕她真的弑神,秨和也不会怪她。只要秨和不怪她,那旁的神就没有资格置喙。   其实这该怎么说,她把自己看的太高,也太把秨和当回数了。   看不惯从容貌到地位都比自己强的虞书,几次离间秨和和虞书之间的感情,嫉妒虞书所拥有的一切,什么都要抢去。   还是……太年轻了啊。   只看到别人现在的风光,而看不到虞书风光背后到底付出了多少。   一形成就是上神,继承了菲仪真神的血统所以逼迫自己从什么都不懂到杀魔杀到麻木,又菱没有经过那时候神魔势不两立整天提心吊胆的生活,挥霍着众神陨落换来的平静去伤害一个有功之臣,是没有人会原谅的。   包括华浓。   秨和上前挡住又菱,用称得上是哀求的语气:“姑姑,又菱已教弑神伤了神格,万不能再受伤了,况她已知错,再不会犯了,求姑姑免去责罚!”   华浓呵呵笑了两声,看向秨和的表情堪称柔和,“秨和,你这样可不行,又菱伤害别人就要受到责罚,如果所有的神能够在犯错之后只说一句抱歉就能被原谅的话,那那些受伤害的人又怎么办呢?当年那个魔另你的父神陨落,你一怒之下将他杀死,却放过了他的妻子,那个时候你说有冤抱冤有仇报仇……怎么?你现在到忘记了。”她几乎柔和着嗓音慢慢说出这一席话的,可秨和却知道,华浓已经很生气了。   提到华浓,整个九重天都知道不好惹。并非因为她是开天父神仓耶的唯一女儿,而是因为,华浓真神嗜血凶煞的本性,她笑的越温柔,说明她越生气,她越生气,就不只是让你出点血那么简单了。   秨和想到曾经这位姑姑的名声,又看看身后泪汪汪的又菱,抿着唇选择了沉默。   华浓瞥他一眼,勾唇笑了笑,伸手掐着又菱的头发就带着她的凤凰消失了。   诛仙台又恢复了寂静,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   华浓把虞书带到符乌山修养,把又菱带到另一处山峰,她这个人做事不习惯拖泥带水,她不能让又菱这个祸患留在九重天,但她不会蠢到当着秨和的面杀她另他们二人生隙。不能光明正大的杀,那偷偷摸摸的杀也是杀。所以把又菱带到这里以后,她甚至没给又菱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掐断了她的魂火。   魂火灭,神陨。   做完这一切的华浓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她纤长的五指隔空一抓,抓出一朵白莲,朝她吹了口气,空气流动起来,那朵白莲在半空中渐渐化形,变成了又菱的样子。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又菱。”   ‘又菱’点点头,漂亮的眼睛里尽是狡黠,一看就是个坏家伙。等华浓走后,‘又菱’就抚着还没变回本体的真又菱的脸,温柔道:“真是抱歉呐又菱,这回,你没有命来跟我抢了……说起来这次你不跟我抢,我还有点不习惯呢~~”话虽这么说,手里却像着了火一般把又菱烧了个干净。   我在一旁咋舌,所以说,病娇才是真绝色吗?   我远目,其实又菱和这个假又菱还有秨和他们三个人又是一段不可说的往事吧……真是,卧槽啊!所以说华浓知道一切就在一旁看着,也不会点醒秨和吗?   无意间我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虞书此时看起来心情纾解了点,听到我的话,摇摇头:“姑姑有苦衷的,她能看到每个人的前事未来,包括她自己,可她不能说,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不能说?就是说不出来?   什么破规定啊!   我在一边闷闷不乐,虞书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看到她的动作,就想到她又把我当她的女儿了,就问她:“你女儿又是怎么回事,是秨和杀死的吗?”   虞书微微勾了勾唇,她摇摇头,“她没有死,”她的目光放在符乌山,眼神变得温柔,“我醒过来以后得知长怀已经消失,心急之下一夜白头,却不甘心仍要去诛仙台,姑姑让我生下和秀再作打算,所以我生下和秀以后,才回的九重天……哪知道,”她顿了一下,面容苦涩,“非但没有找到长怀,反教秨和禁锢,直到……”   “这我知道,直到我来了!”我快速的接话。   虞书点点头,她把鬓边的白花拿下来放在手心里细细看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她口中逸出:“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其实我知道,长怀已经不在了,这些年我执着寻找,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许你朝朝暮暮(五)   我回到了我十四岁的生辰,那以后,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德音快穿手札》   ——————————   我听她的语气里满是落寞之意,不由也叹了口气,我牵着她的手回到了现实,问她:“你现在相信了吧?”   虞书嘴角噙了一丝笑意,然而她的眼睛里却满是冰冷,或许意识到在我面前这样会有不妥,她别开了视线没有直接看我,窗外的木芙蓉开的正好,大朵大朵,似火焰一般,虞书的目光就放在那株木芙蓉之上,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她冷冷清清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来:“很多的时候,我都无比怨恨着秨和,恨他不爱我,恨他为了又菱屡次置我于不顾,恨他把长怀打落诛仙台,这些年我自虐一样的守着回忆不肯放过自己,心里恨他恨他还是恨他,可是就在刚才,”她停顿了一刻,扬起了好看的眉,艳冷的凤目现出一股绝丽:“我忽然就不想再恨了,这或许会很难,但我想试一试,我不想再活在过去,我要向前看,我要试着过没有秨和的生活。”   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坏人做了坏事就要得到报应!所以我很不忿:“虽然不恨了,但不代表他就不会得到惩罚!话说,你和你丈夫分开这么久,秨和也有份吧!说起来这种还是男人的错,又菱固然骄纵可恶,但如果不是秨和的纵容,她哪有那么大胆子!所以姐姐,一定要秨和好看,去吧,我支持你!”我把右手伸出来捏拳送到她跟前,满脸雄赳赳气昂昂。   令仪总说我是破坏气氛的高手,此话不假。本该是苦情女猪脚幡然醒悟放下执念的场景硬生生被我扭曲成负心汉该杀的动员大会,想到虞书看着我一脸‘醉了’的表情,我表示我依旧会再接再厉,一定会成为破坏气氛的高手中的高手!哦也!   最终还是被我催促着去找了秨和,秨和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回了寝宫,所以虞书很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正在和假又菱聊天的秨和,那个假又菱一点也不惊讶,看到虞书后大大方方行了个礼,就退下了,临出门前她的目光还是朝里看了一眼,狡黠诡丽到极致,连我看了都有些魔怔了。我觉得虞书很需要保护,想要呆在旁边,虞书却一挥手将我赶出来了,我急急还要往里面闯,一个颀长的人影从我余光里走过。   “令仪!”当然是令仪,我永远不会认错。   他站在离我一尺的地方,还是熟悉的样子,朝我露出纯澈的笑意,经历过分别,我再忍不住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这令我安心。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我从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纯黑的眼眸,心疼的说道:“你看你都瘦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移到我的脸上,从眼睛到嘴唇都摸了遍,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在想如果不是令仪我早拧断他的手了,但想到他这么久没见我,肯定是想我了,所以就不打算怪他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以后要第一时间找到我。”语气里满是不容置疑。   虽然是命令的口吻,但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愧疚了起来,看来是我太忽略他了,才让他这么……不过令仪这张脸说这么冷酷(?)的话,真让我觉得……好性感哦~~   为了不让他觉察出我的花痴,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语气诚恳的保证:“一定不会了!下次一定先找你再找朋友!”   前不久刚刚了一个悲情片,让我的心绪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不过遇到令仪就两说了,每次我不开心,看到令仪那张脸我就很开心,我说不出是为什么,心跳加速,脸红害羞,这些我都不会有,可我看见他,就不自觉想跟他牵手,想赖在他怀里……我说不清这算什么,但这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还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把这几天的情况都跟他说了,看他虽然瘦了些,却衣饰华美,周身也是仙气缭绕,不免怀疑他的身份也是神仙什么的,想到就问:“你现在是什么?”   令仪狭长的眸微眯,他看着我笑了笑,亲了亲我的鬓发,才慢悠悠的说道:“上神而已。”   上神而已?!   我捧着令仪的脸,实在是有些不可置信,令仪跟着我过来本来就有点玄幻了,那就算了,他不肯说他怎么来的,我就不问,关键是为何每次令仪过来都是好高大上的身份!   他无奈的把我的手扒拉下来,俯身咬了咬我的鼻子,“瞎想什么?”他刚说完,我揽着他的脖子就扑了上去!开玩笑,现在他是神诶!是神就意味着不管我是什么形态他都能碰到我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身份什么的,先亲再说!   令仪显然被我热情吓愣了,哼!他是不能理解一个女人遇到久别重逢的爱人之后会做什么的!虽然我还不算女人。   等我们亲热完毕,我才想起来一件怪事,于是想也不想和令仪说了:“虞书说她在哪里都找不到慕长怀了,”我皱着眉头,一脸不解:“照理说没有什么能彻底消灭,哪怕是诛仙台掉下去的魂魄,就算散了,也该有几缕才是。”   所以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呢?   对于这点,令仪也感到奇怪,他抚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儿,刚要说什么,秨和的寝殿里就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和令仪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朝声源跑去,进了寝殿看到虞书正握着弑神指向秨和,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奇怪的是,连个人却像二大爷似的,虞书神色淡然也就罢了,秨和的神情见不到半点害怕,倒像个无赖一般把自己的脖子往剑尖送。   虞书握着剑退后了一步,秨和看着她艳冷的容颜,缓缓笑了,他说:“承认吧,虞书,你不忍心。”   虞书的眼中陡然聚起风暴,然而她手里的弑神却迟迟不肯往下刺,但她的眼中却满是痛恨,不知道是痛恨秨和还是痛恨自己。   这幅样子,让我以为虞书对秨和还余情未了。   然而事实告诉我不是。   正在我们所有人以为虞书不会刺下去的时候,虞书却很用力很用力地把弑神朝秨和砍去,秨和反应不及,泛着蓝光的长剑就这么没入秨和的肩头,鲜血飞溅,虞书猛然抽出弑神,咣当把长剑放下,她最后冷漠的看了秨和一眼:“你说对了,我不忍心。”   不忍心,不代表就会原谅。   虞书出门之前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拉着令仪跟出了门外。我问她以后要怎么打算,虞书看着九重天的一草一木,轻轻道:“我要去符乌山,去找和秀。”   “你不找长怀了?”   虞书却忽然笑了,是真的大笑,笑的不能自已,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才停下:“我听你说过有大千世界,我寻遍六界都不见长怀,或许他在其他世界,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不来找我,但我会一直等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敏锐地注意到令仪脸色一变,我暗暗记下。我和令仪把她送到符乌山以后,有幸见到了她的女儿和秀,是个刚到我大腿的小女孩儿,仙界人生长真是缓慢啊……女孩子显然认得她的母亲,有些怕生,在华浓的劝解之下才慢慢和虞书亲近。   华浓看我的眼神有些冷,但因为虞书到底没说什么,也没有理睬令仪,我暗想仙界人就是这么古怪。   等到他们都去休息了,我才问起令仪刚刚的事,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才说:“虞书真是聪明,说不定就到别的世界了,要怎么到别的世界,你不是更清楚?”   对呀!我更清楚。于是我召唤了雅南,问他他那里是不是有个叫慕长怀的死魂,就算不是死魂,生灵也好。不过看慕长怀那个状态,生灵倒不太可能。   雅南的速度很快,他难得带了个眼镜现身,手里捧了一本册子,边翻嘴里边念念有词,等他翻了一百零六张的时候,他终于停下来,严肃的回答:“嗯,确实有这个人,他前不久刚刚炼化了实体,已经出来了。”   出来了?我和令仪对视一眼,很明显我们都感到困惑。   雅南推了推眼镜,看到我俩的傻样儿,哼笑了两声,再讽刺了我们几句,就回去了。   知道这些之后我表示我要马上过去告诉虞书,令仪表示会跟我去看看,所以当我高高兴兴地去告信的时候,才发现我去晚了。   已经获得实体的慕长怀正在虞书的身边,他们的女儿矮矮短短的一团站在虞书的脚边,胖胖的小手抓着慕长怀的衣角,肥嘟嘟的小脸满是疑惑的表情。   符乌山已经到了春季,柔柔的清风把他们的话送过来——   “……怎么会这么久?”我听到虞书这么问慕长怀。   慕长怀伸出一只手揽过虞书的腰,我看到他把额头抵向虞书的额头,轻轻的说:“我走了一段很长的路,有时候忘了回来,”我呼吸一滞,他继续道:“但是我还记得你是怎样的伤心,所以我就回来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虞书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神色,她只是很温柔很温柔地问他:“以后还会走吗?”   慕长怀就笑,狐狸眼微微上挑,他亲一亲虞书细嫩的耳垂,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心在这里。”过多的话没有说,但我想虞书懂他的意思。   虞书当然懂他的意思,她抱起她的女儿往慕长怀怀里一放,脸上的表情开始耐人寻味起来,至少我从没见过虞书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实在是邪肆狷狂,她眨一眨眼,语气也不同寻常:“所以说,你究竟在路上遇到了什么才耽搁这么久,不说清楚的话,女儿和我,都不归你哦~~”   我应该收回我前面说过的话,原来虞书不是正常人……正常神。   我看到慕长怀和他女儿一脸窘然,觉得我和令仪应该退场了。   这一天,天气晴好。   ——————————————   等我回到空间管理部的时候,就被告知我已经获得了实体,实际意思就是,我可以回家了。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欣喜又迷惑的事实。   所以在走之前我决定要见一见舅舅问暄和陈奕睿,然后半琴就一脸菜色的告诉我现在陈奕睿混的风生水起,在尔珍和白山的变态□□下,已经成为一个精分重度患者,完全致力于做任务没有时间过来见我了,这是我第n次听到半琴这么说尔珍和白山,而且次次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我就问半琴他们是否是一对。   “当然不是!”雅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听到我的话表示十分的惊讶:“尔珍和白山只是常在一起的搭档,尔珍那样的人,也只有白山能受得了而已。”   我:“……”所以怎么有一种雅南解释了也白解释了的错觉。   呃,好像不是错觉吧。   于是对雅南绝望的我,丢下他们两个就去找舅舅了,舅舅表现的还像刚见面的时候那样冷淡,我去的时候,他还正在看卷宗,知道我过去了,眼也没抬,我就不吭气等着他说。   过了好半晌,他才放下卷宗,眯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要走了?”   我可劲儿点头,他也点点头,“那就回去吧……也免得,”他顿一顿,语气尴尬起来,“也免得她伤心。”   看他神情有些落寞,我就问他:“舅舅怎么不去看阿母?”   他就沉默不说话,我猜大概他之前说过什么狠话,所以抹不开面子。于是再接再厉,说谎也不在乎了,“阿母很想你的,你要是去见她的话她一定很高兴,她一高兴……”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我挥走了。   虽然动作粗鲁,但我心里已经喜欢上这个傲娇的舅舅,等我回了家,我就告诉阿母,让她常劝舅舅过来看我……咳,看她。   我又去找半琴和雅南,让他们送我回去,知道我要走,那些跟我相处过鬼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不舍,等我一一送过那些鬼以后,就偷偷问还算正常的半琴怎么回事,半琴默默地看向正在抹泪的雅南,表情像是被人砍了一刀:“大概是没什么可供□□了吧……”   哦呵呵……半琴姐姐真是意外的城市呢呵呵呵呵~~   等雅南情绪收完,半琴才问我:“你要会到什么时候?”   我就低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决定要自带玛丽苏光环出场而且要惊天地泣鬼神……于是定在了我十四岁生辰那天。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是纯粹想到多活几年而已~~   半琴一听很豪爽地一挥手,各种景色在我眼前变换,等我睁开眼,就已经来到了哥哥的庭院里。   妖媚的哥哥还坐在树上喝酒,令仪却不在树下面了,我跑过去,激动的喊:“哥哥哥哥,我好想你啊!”   哥哥睁着眼睛向下看我,估计是醉着,他打了个酒嗝,用了很长时间才回答我:“傻丫头,早上不是还见过?”   我泄气的塌下肩膀,想到哥哥不像我一样,离开了他们好久。正在我耷拉着脑袋的时候,我听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我抬眼望过去,还是那个玄衣男子,他站在门口,好像是急匆匆赶来的,他的唇色有些发白,脸上还带着汗珠,我不管这些,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他习惯了我这么表达,只是抱紧了我,气息不稳地道歉:“抱歉,我来晚了。”   我听他的心跳很是急速,不免有些心疼他,在他怀里摇摇头,然后抬起头来踮起脚亲亲他的下巴,“这没关系,你等了我那么多次。”   他的眼中满是笑意和失而复得的欣喜,他低下头准备要亲我的嘴,然而他还是顿住,大概是想起来我才十四岁,于是很慢很慢地移到我的眉,轻轻吻上去。我坏心眼的笑,正准备调笑一番,就听到哗啦一声,又听到啪一声,酒坛落地的声音。   正觉得不对劲要回头,就听到酒醉的哥哥傻愣愣地声音响起:“令仪你……什么时候和妹妹勾搭上的……”   令仪搂住我的手臂骤然收紧,我在令仪的怀里哈哈大笑。   天很蓝,桃花很美。   我回到了我十四岁的生辰,那以后,会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呃……虽然这么快结束有点草率,但我当时构思的时候,确定就只有这三个故事,本来还有个故事,但我还是放在其他地方吧……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是放心!番外会不限量送上的!具体,还要看我当天的灵感!哦呵呵,现在要进入存稿模式了,嗯!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